“你胡说!胡说!闭嘴!”杜韫心尖叫一声,兀地伸出手,猛地将辛夷面前的粗茶盅拂到地上。
砰一声刺耳的响。茶具碎成渣,茶水四溅。
厢房陷入了乍然的凝滞。
杜韫心杵在原地,浑身像着寒噤般打着摆子,直直盯着辛夷:“我再说一遍……我可以……杜家也可以……复昔日荣光……我是官家小姐,骨子里忘不了……”
女子双眸通红,像中了魔怔般,眼珠子都不转,玉拳攒得咯咯响,放佛一切挡住她这条路的东西,都会被她撕个粉碎。
无论是敌人,还是或许自己早就明白的真相。
辛夷叹了口气,忽的觉得悲哀,困在梦里的人,除了她自己,谁也无法让她走出来,而困了太久的梦,就成了魇。
吃人的魇。一语成谶。
“罢了。我说话激了点,算我不是。”辛夷软了语调,打了个千,“好茶具你留着自己用罢。我不喝茶了,歇歇就走。”
杜韫心眸底的血意才慢慢平息,脸色恢复平静,却还是面带不善:“也好。歇歇就走?方才辛姑娘到底怎了,半路鬼打墙了么?”
辛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已是年底了,媒婆们都想着最后捞一笔。加上我明年开春便是十八,无论如何,按照规矩,也到嫁娶的年龄了。故今儿媒婆们成群结队的来府上,硬要给我说亲事。口还特别齐,一致说了棋公子。”
辛夷没打算隐瞒杜韫心。反正几家人住一个屋檐下,晚些收工回去,说笑间也都能知道的。
杜韫心一愣,随口道:“这不是好事么?当年辛府被王家禁军包围,棋公子英雄救美,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咳咳……后又有郑家送对雁……反正,你和棋公子的小九九,是长安城公开的秘密。媒婆们不也是成人之美?”
辛夷摇摇头。意外的没有任何欣喜,反而眉间腾起抹复杂:“是呐……本是好事……我躲在窗下偷听,看到父亲点头……开心得立马就想去找他……一路寻到了茶馆……想溜进去,给他个惊喜……”
女子的语调渐渐沉下来。瞳仁笼上一抹暗色。
“然后……姑娘是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么……”杜韫心状似关切地拍拍辛夷手背,耳朵却是瞬间竖得老高。
“听他和影卫说话……听他吩咐各州县如何如何……广川蜀为海如何如何……那口气大得……不像他……像另外的人……”辛夷双目发怔,下意识地应道。
杜韫心眸色一闪,泛起古怪的笑意:“棋公子说大话罢。虽说棋艺无双,但也就是个平民,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还当什么真?”
辛夷心底一阵揪痛,痴痴地盯着虚空处,喃喃道:“不……那不是大话……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口气不会假……清晰绝伦的为政国策更不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