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只见得辛夷若犯了痴,呆坐在车里,哼着些太久远早就不时兴的童谣,泪如泉涌。
歌声如斯,声声唤君归。我于兹兮,声声待君归。
郑斯璎不屑地从鼻翼里挤出丝冷笑:“我说哩,什么心思郁结,原是犯了癔症。恶有恶报,冲撞了神明,招鬼上身了罢!”
“休得对姑娘无礼!”长生和翠蜻同时怒喝,很有默契地并肩而站,挡在了辛夷面前。
“你们都眼瞎了么!瞧她那样子,不是失心疯么!这种人为什么活得好好的!凭什么!”郑斯璎尖叫起来,又发癫往辛夷的车冲来,伸手就要打二人。
眼看又要乱成一团,一双玉手却从车中伸出,伸向了翠蜻——
原是辛夷伸出手,对翠蜻笑了,笑得泪珠往下滚:“可愿来我辛府,为我大丫鬟?我必待你如姐妹,同甘共苦。”
“姑娘折煞俺了!”翠蜻扑通声跪下,又喜又哭地磕头,“俺本是丰州村民,因大河水患,和爹娘一路投奔进京,途中爹娘染上瘟疫没了,就剩俺一人。只求有个地讨饭吃。俺手脚勤快,什么都能做,又哪里敢和姑娘称姐妹!”
辛夷抹了把脸上的泪,不作多解释,伸手扶她:“那就这么定了。去医馆包扎伤口后,就一同回府罢。”
翠蜻又是一阵磕头,含混不清地喜着“有饭吃了”,像个孩子一样,再无半分怼郑斯璎的犟模样。
长生却是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六姑娘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个外州来的流民,底细都不清楚,就这么带进府,还是大丫鬟?香佩怎么办?”
“香佩的话,我自己和她说。至于是否草率。”辛夷顿了顿,眸色一晃,有些恍惚起来,也不知是对着谁,就看向虚空,噙泪一叹。
“她走了那么久……该回来了……”
长生不明所以,还欲劝什么,却听得观望良久的赵王仪驾,传出李景霈一声喝:“耽搁这么久,还不跟上来?嫌出丑不够么?误了进宫见母后的时辰,本王要你好看!”
俨然是对郑斯璎所说。
郑斯璎虽火头没消,但不敢违背李景霈命令,狠狠地刮了辛夷半眼,就匆匆地追李景霈仪驾而去。
曾经金贵的嫡大姑娘,独自一人,满身脏雪,一脚深一脚浅地跌撞在雪地里,撵在人家车马屁股后,像条家养的狗,还是条滑稽的狗。
“能忍非常人能忍。只怕她的运数,还远远未完。”
辛夷压下心底的凉意,收回视线,看向了漫天的大雪,一片片,干净如斯——
她走时是初冬,还不曾有这般雪。
辛夷伸出手,去接那雪瓣,笑了。
“晚了一点……但还好……欢迎回来……”
天和十二年的新岁,以几件闹剧结尾。
先是大河水患,王家瞒报酿大错,晋王率一干朝臣私自出兵,协助两岸百姓撤离,后有长安棋局诡谲,昔日出尽风头的郑大姑娘,被王家送去照顾赵王,端茶倒水,沦为笑话。
天和十二年的新岁,则以几件喜事开始。
先是按照婚约,静娴公主下嫁陇西李嫡子李知烨,一姓同源再结亲,再是天竺遣国书,与魏修好,并派高僧一行入魏,弘扬佛法遍播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