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鼻尖抽了抽,似乎那儿很酸,但她拼命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去,然后故作嫌弃地别过头,生怕江离看见她的表情:“堂堂棋君,王选之一,怎的如肉麻……啧啧,起了一身疙瘩……酸酸酸……”
江离笑了,干净的瞳仁划过抹狡黠:“既然凤姨气消了,那什么尿床辟邪的事,凤姨就烂在肚子里罢。咱俩都忘了,谁也别说。”
“哟?这时候知道好面子了?”凤仙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转过身,盯着江离,“那和辛丫头闹了别扭,就缩头乌龟似的躲我这……面子不好了?”
江离笑一僵,眸色一暗:“……不说这事……不说……”
“还想着逃逃逃!非要逃到人都跑了,你才知道急不是!”凤仙没好气地白了江离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有什么结不能解?有什么话不能说?两个人儿心是齐的,还有什么不好办?你就非要自己给自己挖坑,挖新坑填旧坑,然后自己跳下去,不是二楞子是什么?”
暗中的钟昧看傻了。
堂堂天枢台之主,被个婆娘这么数落。只怕这一幕传出去,都没人信的,或者说更多人在看到的瞬间,就将这婆娘视作了死人。
触龙鳞,天下浮屠,逆潜龙,风云失色!王选一怒,白骨祭我棋。神佛无可挡,血溅我剑长明!
然而江离只是低下头,眉间腾起股颓然:“……我……”
话还没完,就被凤仙打断。后者伸出根指头,毫不留情地戳戳江离额头,吐出两个字——
“你?你活该!”
好似一个核桃塞到喉咙,江离一下噎住了,不住咳嗽起来,目光却有些躲闪,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愿承认,犟着不愿打自己脸。
凤仙看得更气了。干脆扯出另一个靶子,指了指大明宫道:“你知道晋王李景霆和你最大的不同在哪儿么?”
果然,李景霆三字,让江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来了神气:“他?”
“江山和美人,选哪个。”凤仙目光如剑,一针见血,“李景霆,十有八九,会一口回答,要江山。哪怕辛家丫头此刻人头都在剑刃下了,他也会这么回答,他是那样的人。这样的答案虽然冷了点,却意外地不会让人反感。”
凤仙顿了顿,白眼看向江离:“而你呢?口口声说要美人,棋又下得那么好,步步都是要江山。一会东一会西,舌头和皮相都是开花的,答案给了千百个,各个都好听,却意外地招人反感。”
凤仙说得急,好似硬要把江离的榆木脑袋给撬开,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棋局,就装不下一颗女儿心。
果然在情之一局里,他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连屡屡栽在他手下的李景霆,也比他聪明太多。于是,天下棋可分胜负,情局也可分胜负,而后者,就难说了。
就算凤仙的话还没太懂,想通这点的江离却蓦地慌了,千军万马若等闲的棋公子,也会那么没掩饰地慌了手脚,让暗中的钟昧着实开了眼界。
“那……我是应该去找她……还是备下礼写书信……还是,还是……全部都解释给她听?”在这草庐逃了月余的棋公子,终于露出了他的真相,无助和脆弱。
“你找她她会见你?你解释她还信几分?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与辛家丫头如何如何,而是自己。”凤仙盯紧了江离眼眸,“向你自己,问个明白。”
“问自己?”江离一怔。
“江山和美人,你到底要哪一个。”凤仙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