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霆几乎是瞬间放下玉笛,拔出了腰际宝剑,又几乎是瞬时,那剑尖就逼到了来人的跟前三寸。
王府重兵把守,何况暗中蚂蟥般的影卫,没有人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近身,还是个娇弱的女子。
能偷溜进来的女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死人,一是辛夷。
剑尖携卷着杀意而去,却陡然顿住,旋即李景霆诧异地睁大眼,女子身后,站了一堆他的影卫,如临大敌,却又无可奈何。
而屋子外,也聚集着刀剑出鞘的亲兵,却没人敢上前,瞪着踏进门的女子,脸上都有藏不住的挫败感。
很显然,没人拦得住。女子进来,是自己凭本事闯进来。
而当今天下,能这样孤身闯进来的人,李景霆敢保证,除了那会下棋的厮,没有第二个。
绝没有。
于是,李景霆的眉间压了慎重,警戒地握紧了剑柄,没有再出手,冷冷盯着那女子,戾气无声酝酿。
来人确实是一介女子,十七八的年纪,如鸦云鬓简单地挽了个髻,竟无半点珠玉金钗,身上一袭淡水金绿绣簇墨兰的襦裙也是家常式样,耳无坠,臂无环,通身利落清简,倒透出一股别样的出尘之气。
浑然不似长安城中大家女,更若烟云出岫山中人,具鸡黍,卧白云。
容颜虽不算绝色,也有几分秀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杏眼,格外清亮,像两汪山泉,又似刚冶炼出来的小剑。
李景霆微微一谂,目光移到女子指尖,虽然有干活的粗糙,但并没有他预料中的茧,很显然,女子并不是练家子。
不会武功,弱质女子,却能闯过晋王府的铜墙铁壁,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景霆愈发疑惑,聂轲适时地靠过来,对他耳语道:“王爷,她能进来,不是靠身手,是靠这儿。”
聂轲抬起根食指,指了指脑袋。
李景霆疑惑之色不减,反而更浓了,握紧佩剑的指尖愈发用力,几乎发青起来。
“属下们刚查了,这女子化作各种身份,在附近徘徊了三天,将我王府的地理,时间,人员,甚至几时几刻掌灯影卫如何换班,她全摸清了,然后偷溜进来,天时地利应用之巧妙,面对王府亲兵时,阵法兵法随手拈来。王爷,她不是一个女子!她自己,就是百万大军呐!王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聂轲身为李景霆贴身的影卫,能够神色紧张的说出这番话,李景霆自认为,不用他提醒,他也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李景霆郑重地盯着女子,危险地眯了眼。
女子不慌不忙地一福,姿态倒很是恭敬:“民女溜进来,实属无奈,若有罪责,万望王爷稍后追究。眼下能否请王爷退下所有人,民女有些话,想和王爷单独说。”
李景霆瞥了眼聂轲,点点头,后者虽然面露担忧,但也知再多的兵马,也挡不住这女子,只得使了个眼色,令全员退下。
不到片刻,房中就剩下了李景霆和女子二人。
烛影微晃,纺织娘絮语,夏夜的风吹得窗楹吱呀响,一缕缕送进来,满满地浸了院子里的晚香玉。
女子抬眸,细细地打量着李景霆,耳根子到脖颈,忽的蔓上一抹浅红色,再无半分方才面对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惧的锐气。
“王爷真的想不起来,民女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