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朝十日,安抚百姓,而后大朝分封,定晋越两王分权格局。
随着日月每一寸升降,天下人的心眼逐渐提到了嗓子尖。
名为分忧,实为分权的朝议,一步步临近,新的九州棋盘,一步步铺陈在万里江山上。
而距离这十日终点还有不到五日了。长安城的气氛愈发诡谲,连墙角下的乞儿都觉得,空气逐渐异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明宫太液池。盛夏无风,却是一池绿水皱,不知是不是也感应到了不日后的不寻常,而擅自起了波澜。
太液亭中一张软榻,四周金丝孔雀翠扇,冰镇的瓜果散发着丝丝凉气,暑气都化为了湖面的爽风,丝丝吹得人心倦。
李赫侧躺在榻上,将一壶冒着冰珠白气儿的葡萄酒往嘴里灌,眼皮子懒得都快抬不起来了,打了个嗝道:“老四,最近风头不得了啊。”
亭中伫立的还有一个男子,朱红蟒袍,金冠玉带,愈衬得面若冠玉,君子端方,浑身一股清雅高贵,连带着的青玉面具,也无掩那气魄半分。
正是最近民间传得宛若神祗的四殿,越王,李景霄。
他看着李赫,辨不清面具后是何神色,眸子却黑得如深渊:“为什么要拖延十日?别说先行善后的话,李家的人,哪有这么慈悲。”
葡萄酒浸凉,李赫满意地吐出股冰气儿,却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你那顶面具打算什么时候揭下来?”
“十日后大朝之上。”李景霄眼眸眯了眯,“父皇,你还没有回答儿臣的问题。”
“为什么拖延十日?朕说了先行安抚百姓,处理战后事宜,你又不信。”李赫一声轻笑,话头一转,“不过,你信了才怪。说什么为朕这个当老子的分忧,少在朕面前玩冠冕堂皇那一套。你和老三,不过是联合起来,想让朕做个傀儡皇帝。”
李景霄眸色闪了闪,并没有否认。
打开了天窗说亮话,真相永远比人心还残酷。
成王败寇,父子又如何,永远只有阶下囚,和九鼎王的区别。
权力,是男儿躲不开的诱惑,无论英雄狗熊都无法抗拒的糖,也是葬送所有李家人最大的坟茔。
皇室的“优良”传统,无论变更多少朝代,换了那家人执掌,都无法更改的宿命。
出生在这座大明宫的人,都懂。
良久,李景霄才吐出口浊气:“儿臣和老三已经在满朝文武前保证,金銮座不会易主,父皇还是皇帝。儿臣会保证,让父皇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逃脱了多少傀儡皇帝莫名其妙就丧命的结局,似乎是最后也是最大的仁慈了。
李赫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欣赏他儿子们的这份慈悲,还是嘲讽这场顶着“为父分忧”的好听名头的虚与委蛇。
然而,最后,他忽的升起一股狂喜。
病态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