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烛太容易断了,再去换新的来。”
“慢着,新香烛味道闻得我头痛,还是换回来吧。”
“你们一个个怎么如此蠢笨,贡果就那么几个其中还有半个坏了,这让兄长怎么走得安生?”
“元宝怎么才折了这么几个,还不快点多折几个,还有你们几个…看着点儿火盆,别偷懒!”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整整一天,黑风山众匪可算见识到了大当家究竟要娶怎样一个能折腾的姑奶奶了。
赵容卿久居上位,支使起人来自然得心应手,一旁的闫虎也尴尬的不行,明明是这么个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一厉害起来,闫虎好几次都差点想给他跪下了。
他就这么看了好几个时辰,想走吧,又不太好,毕竟是自己应承的要给元蓉的兄长办丧仪,可若不走吧,在这里还真是颜面扫地,威严尽失了。
闫虎心想,她这兄长死得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折腾了半天,眼见着赵容卿依旧不依不饶,闫虎只好给刚刚去指挥着搬完烧毁的残垣和尸体的三当家夏黎拼命使眼色。
夏黎立马心领神会,上前打着圆场:“夫人,身子要紧,折腾了这么许久,多少还是要吃点东西才行啊…”
“可兄长身故,你叫我怎么吃得下?”赵容卿依旧是一副悲伤的表情,心里却不停念道:你们这群傻子,还不快点再给本王个台阶下,本王当然饿了,但是就这么轻易被说服了,未免也太假了些…
说来也巧,他正这么想着,闫虎便又凑近道:“三当家说得对呀,娘子,若大舅哥在天有灵,见你这副模样,难免会伤心的,更何况岳母还在家中等着续灵草救命呢,就算娘子不顾及自身,也不可不为老人家着想啊。娘子,快些去吃些吧,吃完了也得尽快收拾收拾将大舅哥入殓了啊。”
嗯,台阶给得不错。赵容卿心想。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地接着了。
“那…那便随意安排些吧…”赵容卿心中得意,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柔弱相来,“兄长,兄长,你死得好惨啊……”
“快去安排,夏黎,你亲自去。”此事可算有个结果了,闫虎如蒙大赦,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剩下一个夏黎向赵容卿陪着笑脸:“夫人,为表我们黑风山的诚意,大当家特地嘱咐了将岚江中新捕上来的四时春蒸了献给夫人吃呢,夫人,这边请…”
“四时春?”赵容卿听得此鱼的名字,微一蹙眉,却不想,正被仔细觑着他反映的夏黎尽收眼底…
“小心!”林轸只听一声急促的呵止声,一转头便感到有人狠狠推了自己一把,侧身一看,正是几个时辰前刚刚认识的少女。
景岫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的昆吾刀也没被藏起来,而是明晃晃被扔在藏宝阁最高处的一个台子上,与其他兵器叠在一起,这堆兵器前还挡着个巨大的转轮,转轮中布满利刃,只留下一条仅能容身的空隙。
景岫见了自己的刀,自然喜不自胜,便有些疏忽了,而也就是这一疏忽之间,顷刻之间就出了大事。
其实她早就料到了这藏宝阁必不是那么好闯的,没想到居然从进来的那一刻起,脚下就早已触碰到了连接着机关的悬天丝。
悬天丝是武林至宝,这下景岫已经基本能断定,这黑风山上众匪必有高人指点了,否则就凭他们这一帮乌合之众,如何能够设计出这么精巧的机关来,又是如何得了这稀世珍宝悬天丝的?
悬天丝一拉动机关,原本静止的转轮便开始迅速旋转了起来,阁中的那纹丝不动的铠甲塑像忽然都复活了一般,手持利箭的就直直朝景岫劈过来,手拿弓箭的也毫不留情的挽弓搭箭,箭镞便如急雨一般涌来。
糟了!自己没带任何武器,还要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真是比和赵容卿被困山洞是遇到的情况还要再棘手些。于是她只好带着林轸在偌大的藏宝阁之中东躲西藏。
景岫刚拉开只差一点就要被箭击中的林轸,又要将他勉强安置在高处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之后又要迎着箭雨飞上那高台,这里的袭来的铠甲塑像手中拿的箭镞、刀枪、利剑各个都与他们一进山时遇到的差不多,都好似被人为地精心制作过,景岫虽武功高强,但也是凡胎肉/体,一时之间真是好不狼狈。
景岫深吸一口气,算准时机,趁那狭窄的空隙将要转到自己跟前的时候,踏着飞驰而来的箭镞跃到台面之上,眼看离昆吾便只有一步之遥,却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回首一看却看到林轸被铠甲塑像给盯上正要让利刃击中的画面。
显而易见,此刻景岫有两个选择可做,要么将林轸的性命先暂且抛到一旁,直接取刀,若是这样,恐怕就林轸这样一个全无武功的人来说,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也总是要落下残疾的;可若是选了林轸,那再想来取刀,则又要再等一个时机了,可下一次机会何时能来,谁又能说得准呢?
但凡是遇上有关林轸的事,身体总是比脑子诚实些。
于是就在林轸为躲闪一击而下坠时,景岫终于踩着几盏壁灯赶了过来,抱住他的腰,顺势想要努力将他接住。
好时机!
景岫不会知道,林轸等得就是此刻。
这悬天丝本就是他指使闫虎设下的,他又怎会不知这机关就在藏宝阁的进门处呢。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对这姑娘如此有好感,几次都没能亲手杀了她。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利用这里的机关,就叫她丧命于此,省得往后这颗心再生出什么滔天波澜,掀翻自己的苦心筹谋。
可万万没想到,景岫的武功实在是太好了,虽然赤手空拳,但仍能躲过自己所布的阵法,放眼整个武林,不,甚至是普天之下的侪辈中,能真正与她对手而不落下风的想来应该也不会超过十人。
林轸觉得自己其实早该料想到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的。黑风山中关隘密布,且有几处是自己仿着李熙的手笔制造的,虽与他亲手制作有所差距,但普通习武之人遇上恐怕登时就会丢了性命。
而那只鹿么?呵,闫虎这个蠢货竟也以为自己能瞒得住?
其实,鹿死了也没什大不了的,这鹿浑身上下,统共也就那点血值点钱,也算便宜这少年了,反正没了这只鹿,还可以再养个其他的什么东西,只是,就算神鹿的事儿暂且不论,可最让人惊奇的是这少女居然将金蚕网给弄断了。
据说金蚕网入火不化,千年不腐,刀劈不开,斧凿不进,李熙老儿将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居然这么快便被她的刀给砍断了,还真是言过其实,他的老脸今后也是不必要了。
林轸思索了一会儿,便更觉得不能让景岫拿到她那柄邪门的刀,他见机关杀不了景岫,便心中又生了个一箭双雕的计谋,于是便假意叫出声来,然后便自己跳了下去。
在此危机之际,他在赌。
他要赌景岫会选择他。
明明他与她今日才认识,亦不知道她是不是会选择他,可他心里却总是萦绕着一股执念。
她会选择我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