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马忙叨一通,将晁泰平抬进了客房里。
太主拉着罗瑞雪的手,带着她往自己的房间去,说道:“老身听说了,皇帝派燕赐去了边关督军。”
罗瑞雪跟着太主走进屋里,说道:“是,王爷走了一日多了。”
太主叹气道:“老身还听说,燕赐就是个光杆儿去了边关,粮草和粮饷都是之后再遣人送去,这不是分明了不想让燕赐得军心么?皇帝总是这样,没时没晌的隔阂一个人。”
罗瑞雪笑道:“太主,王爷心中有分寸,您就放心罢。”
太主拍了拍罗瑞雪的手背,说道:“看你风尘仆仆的,我这个老婆子也是糊涂,赶紧叫人给你打了水,沐浴一番,然后好好歇一歇。”
罗瑞雪应下了,太主就让她去了房间,春禾和碧盏给她弄了热水来,好歹洗了洗,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
罗瑞雪说道:“那书生怎么样了?”
碧盏说道:“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没睁眼,但是还有气儿。”
春禾说道:“住持大师前去诊过脉了,说没有大碍,就是失血过多,醒来了多休养就可以。”
罗瑞雪点点头,说道:“一会儿过去看看。”
等丫头们将罗瑞雪的头发擦干了,给她挽好,又上了淡淡的妆容,这才扶着罗瑞雪过去。
他们推门进去,有个滕王府的下人正守着,见罗瑞雪进来,起身说道:“少奶奶。”
罗瑞雪还没有说话,碧盏突然“啊呀”了一声,惊叫道:“少奶奶,他醒了!”
众人顺着碧盏指的方向一看,果然那个书生眉毛动了动,惨白的嘴唇张了张,竟然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晁泰平睁开眼睛,眼前好模模糊糊的,就看见一个穿着虽然朴素,打扮的也清雅,容貌却惊为天人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晁泰平有点发愣,喃喃的说道:“我是摔死了么,竟然见到了仙子……”
碧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春禾也掩着嘴偷偷笑,说道:“少奶奶,您竟然救了一个呆子。”
晁泰平这样一听,立时就醒过梦来,四周的布置像个禅房,惨白的脸上不禁闹红了,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多有得罪,在下不是有意轻薄夫人的……实在失礼。”
春禾和碧盏见了有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笑的晁泰平更是不自在。
罗瑞雪说道:“行了。”
两个小丫头这才闭上嘴。
罗瑞雪说道:“先生可有不舒服的地方?你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再将养数日。”
晁泰平听他叫自己“先生”,连连摆手说道:“夫人切勿这么叫在下,在下实在当不起,在下也才刚刚出师,没成想安霆山下了雨,路途湿滑,走着路竟然都能掉下山去,实在是丢人。”
罗瑞雪说道:“先生准备往哪里去?”
晁泰平脸上顿时难看了,说道:“回老家去,我本是赶考的秀才,老家推举来入京的,但是没成想就是因为没有孝敬县老爷银子,竟然除了我的名,我本咽不下这口气,想要上京去状告他们,只不过……谁也不受理这件事儿,竟然还将我赶出来,我是灰心了,就准备回老家种地去了。”
碧盏气愤的说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儿!少奶奶,您跟王爷说一说,让王爷来整治一下这些贪官污吏。”
晁泰平一听“王爷”,不禁眼睛一亮,若是真的可以整治贪官污吏那就好了,不过又一想,神色不禁又暗了,说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不过还是不劳夫人费心了,这些官员官官相护,没道理牵扯别人也倒霉。”
罗瑞雪微微一笑,说道:“先生不必这么丧气,在这里小住几日先将身子养好,若是先生不嫌弃,可以虽我进京去,先生若是有真能耐,自会给先生一个说法。”
晁泰平眼睛发亮,连连挣扎起来拜谢,说道:“学生晁泰平,多谢夫人大恩。”
罗瑞雪笑道:“不必谢了,先生养伤罢,若是有需要的知会一声下人便是。”
她说着往外走去,春禾和碧盏扶着,碧盏一边走一边笑道:“真是个书呆子,傻愣愣的。”
春禾说道:“不过瞧起来还挺实诚的,像个老实人。”
她们刚回屋子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些嘈杂,原来是大筒他们回来了,带回来好几车的伤药。
大筒进来复命,笑道:“少奶奶,真是太有意思了!您猜怎么着,我们前脚刚买了伤药,后脚那老儿就来了,然后管药铺买伤药,伙计说没了,刚都被买走了!那老儿的脸都青了!方圆能买的我们都买了,也亏得这附近只有三家药铺子,哈哈哈,那老儿有的受了!”
端怀王没有买到伤药,又不敢进京城去,耽搁了两日,手臂竟然废了,变成了一个残废,一个人跋山涉水的逃回封地去,又感染了恶疾,卧病在床,根本起不来,而且身边儿也没有晁泰平这个能人,想要趁机发兵,却力不从心,所以一直拖拖拉拉的。
俩月就这么过去了,晁泰平的伤都大好了,太后的寿辰将近,要在宫中摆宴,在京城逗留的王爷们都要参加,这个时候端怀王的病才有些气色,又不能让朝廷知道自己偷回了封地,只好又快马加鞭的往京城敢,就错过了造反的时机。
碧盏推开禅房的门,罗瑞雪正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儿,对着佛像诵经祈福,碧盏面上带着喜色,笑道:“少奶奶!快别念了!”
春禾陪着罗瑞雪在旁边,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说道:“碧盏,别这么没规没据的,佛祖面前一惊一乍,小心遭报应!”
碧盏皱了皱鼻子,罗瑞雪这个时候才将手中的佛珠规矩的放下来,说道:“怎么了?”
碧盏笑道:“少奶奶,太后要过大寿了,宫中摆宴,奴婢听说皇上已经下旨了,让王爷回朝了!”
罗瑞雪心中一喜,面上也露出了微笑,说道:“王爷终于要回来了。”
碧盏笑道:“是罢!大好事儿,奴婢也是欢喜,这才失了规矩,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罗瑞雪笑道:“贫嘴。”
碧盏说道:“少奶奶,快收拾收拾罢,咱们赶紧回府去,好迎接王爷呀!”
罗瑞雪点点头,说道:“是,这回你说对了。”
罗瑞雪赶紧去太主那里说了一声儿,太主也是欢喜,说道:“燕赐可算是回来了,回去罢,你准备准备,明日就起程罢。”
罗瑞雪说道:“太主不一起回京城么?”
太主笑道:“傻丫头,老婆子我遭人嫌,不回去了,在这里也不错,起码不会日日叫人算计着。若是你哪日也烦了,就过来陪陪我,这里虽然清苦了些,但是粗茶淡饭的,到叫人舒坦。”
罗瑞雪说道:“太主放宽心,瑞雪在府中也没有什么事儿,过些日子再来陪太主说话儿。”
太主说道:“你这个傻丫头,怎么会没什么事儿,往后的事情多得是呢,就算燕赐宠爱你,也有许多的事,相夫教子,总要有个儿子傍身,你和燕赐成婚这么久了,该准备准备了。”
罗瑞雪听了心里一突,喉头连续滚动了两下,不禁想起年盈盈的话来。
自己和滕王爷欢好也有几次了,却没有半点儿的动静,罗瑞雪心里没有底儿,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她面上却带着笑容,说道:“太主说的是。”
太主拍了拍她,说道:“去罢,准备一下。”
罗瑞雪回了房间,让丫头拾掇东西,然后又让大筒去通知一下晁泰平,准备回京了。
晁泰平很兴奋,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再进京城了,哪想到竟然老天爷见怜,让他遇到了贵人,这贵人真是金贵无比,竟然是??大名的滕王爷的嫡妃。
晁泰平没出师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学贯古今,必能一举夺魁,出师之后才知道,原来世道这么险恶,不是有才就能进入朝廷效力的,他从未佩服过谁,没想到竟然第一个钦佩的竟是个女子。
细一想,这人是滕王爷的嫡妃,若没有让人钦佩的地方儿,怎么可能被滕王爷如此宠着。
众人忙忙碌碌的准备着,第二日一大早就启程往回去了。
罗瑞雪从滕王府出发的时候是初秋,如今已经深秋了,自从罗瑞雪去安霆山祈福,或许是因为换天儿的缘故,纪氏的身子骨总是不太好,也没有精神打理这么大的滕家,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不能打理,顾秋莲就自动请命,纪氏就把一部分家业交给顾秋莲打理,自己过过目而已。
罗瑞雪不在府上,顾秋莲又插手了中馈之事,一下子好似变成了主人一般,越发的张狂无所顾忌,支了银子将自己的西院返修不说,还抽走了好些罗瑞雪院子里的下人过来伺候。
俩月的时间,竟然败掉了几十万银钱!顾秋莲却把账目东填西补的,只拿给补上的让纪氏过目,败光了钱还让纪氏觉得自己管理的挺好。
罗瑞雪这要回来了,顾秋莲自然不愿意。
纪氏和老夫人听说罗瑞雪今儿个回来,早早的就让下人将罗瑞雪的院子打扫干净,然后准备了丰盛的晚膳。
罗瑞雪的马车停下来,纪氏第一个迎上去,罗瑞雪还没下车,就抓住她的手,笑道:“瑞雪啊,让娘看看,哎呦是不是瘦了?山上什么也没有,吃不着喝不着的,脸色不好,身子骨清瘦了,快快进门,饿了罢?快传晚膳,这些日子叫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给你好好儿的补一补。”
罗瑞雪笑道:“母亲,瑞雪在山上挺好的。”
纪氏说道:“山上好,哪有家里头好,快走罢,进去坐下来再说。”
顾秋莲站在最后面儿,心里直磨牙,好日子算是到头儿了,罗瑞雪这个少奶奶回来,怎么能轮得到自己管理中馈之事?这么一大笔银子,顾秋莲又没什么依靠,自然没有银钱的来源,一时半会儿根本补不上,如是罗瑞雪接收了中馈之事,自己岂不是就要露陷了?
一想到这里,顾秋莲就心里打鼓,腿脚发软,吓得脸色惨白。
她正发愁,眼尖的发现队伍里竟然有个眼生的男人,他身量不矮,面若冠玉,与那帮子土匪出身的护卫是大大的不同,看的顾秋莲眼睛发直。
顾秋莲盯着晁泰平看了一阵,心里突然冷笑,少奶奶去寺庙一阵子,竟然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这可有的磕牙了,找个机会跟纪氏面前磕磕牙,说说罗瑞雪的坏话,就说她不检点,背着王爷偷人!这可是要被休的!
顾秋莲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众人坐在一起用了晚膳,顾秋莲也上了桌儿,俨然主人一般的,说道:“瑞雪妹妹,你走的这些日子呀,可真真儿是累坏了我了,夫人身子骨不好,怕是受了寒,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头疼,我只好将中馈拿过来理一理,瑞雪妹妹在山上天天礼佛念经,倒是图个清静,我这可是累得要命呢!”
顾秋莲其实本意是显摆一下自己管理了中馈,结果哪知道罗瑞雪轻飘飘的说道:“是么,那真是辛苦顾大娘了,瑞雪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因着相府的家教严格,也早些教了瑞雪这些事情,还是能理得过来的,顾大娘既然累着了,就拾掇拾掇,交给瑞雪罢。”
纪氏一听,连连点头,说道:“对对,既然瑞雪回来了,又是滕王府的少奶奶,自然要交给瑞雪管,你这些天算一下,都交给瑞雪。”
顾秋莲顿时脸都青了,没成想变成了这样!
顾秋莲赶紧装作没听见,准备打岔上眼药,说道:“瑞雪妹妹,我看你回来的队伍里,竟然有个面生的男子,妹妹不是上山礼佛的么,怎么带了个男子回来?”
她这话一说完,果然纪氏诧异的说道:“什么男子?”
顾秋莲笑道:“啊呀,夫人您不知道呀?少奶奶今儿个回来的队伍里,除了侍卫和小厮,还有一个头戴方巾,唇红?白的书生呢!那书生长得叫一个俊呀!不知道少奶奶怎么从寺庙里弄回来的?不过他有头发,难道是俗家弟子不成?”
她一说完,老夫人就耷拉下脸来,顾秋莲更是得意,挑衅的看着罗瑞雪。
罗瑞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就想给自己扣大帽子,不过她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说道:“并不是什么俗家弟子,也不是寺庙的人,是瑞雪在路上遇到的,那书生摔下山来险些丧命,既然是在山下遇见,便是佛祖显灵,想要让瑞雪救一救这个书生,瑞雪便自作主张,将他带上山去了,太主心善,还请主持大师给他医了伤。”
罗瑞雪搬出太主来,顾秋莲顿时就被噎住了。
纪氏笑道:“是啊,太主是最心善的,瑞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好心会有好报的。”
罗瑞雪回想了小说,突然想到这个晁泰平似乎会医术,不禁笑道:“母亲,这个书生博学多才,却因为当地官员贪污银钱,将他的科举名额偷偷划掉换了别人,瑞雪就在想,让他跟着进京来,在王府供职,也给王爷分分忧,总比让贪官污吏埋没了人才强得多……而且他还会医术,母亲身子骨欠佳,一会子让他过来请脉看一看。”
纪氏听了满面笑容,说道:“瑞雪真是好的,还总是想着我,好好儿,一会儿的。”
顾秋莲没想到自己怎么给罗瑞雪上眼药,总能被她二两拨千斤的拨开,气不打一处来,却不敢再贸然说话了,省的多说多错。
用过了晚膳和茶点,罗瑞雪就让人叫晁泰平过来请脉。
晁泰平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和纪氏请了安,然后拿出一个手枕放在桌上,给纪氏请脉。
他请脉有一会儿,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冥想,看的众人心中猛跳,这表情分明是有什么大病罢?
又过了一会儿,纪氏率先开口了,说道:“怎么样?”
晁泰平收回了手,说道:“请问夫人,这几日是不是有些疲倦困乏?”
纪氏点头说道:“是啊,总是早晨刚醒,一会子又乏了,仿佛身子骨不中用了。是有什么不好的大病么?”
晁泰平笑了笑,说道:“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深秋天气干燥,夫人又赶上伤寒,引起了病根儿罢了,学生开几服药,吃一阵子补补身体就好。”
纪氏听了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行,开方子罢,一会子遣了丫头去煎药。”
罗瑞雪见晁泰平复又皱起眉来,心中有些觉得隐隐不对劲儿。
晁泰平开了方子,就退了出去。
罗瑞雪又陪着纪氏说了会儿话,也退了出来,准备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春禾和碧盏扶着她,穿过硕大的通堂,刚要进抄手回廊,就听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说道:“少奶奶请留步。”
春禾和碧盏都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竟然是晁泰平,站在通堂旁边儿,险些没看见他。
碧盏说道:“鬼鬼祟祟的,吓死人呢!”
晁泰平恭敬的说道:“学生不是有意要吓少奶奶,只不过有件事情事关重大,学生只好等没了旁人再说。”
罗瑞雪皱起眉来,更决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说道:“说罢,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春禾和碧盏一听,有些受惊讶,原来方才晁泰平没说真话,夫人真的得了什么怪病吗?
晁泰平摇头道:“夫人没有得病。”
春禾拍了拍胸口,说道:“真真儿要吓死人了,幸好,幸好……”
晁泰平却又说道:“夫人是中了毒。”
“中毒!?”
碧盏第一个喊了出来,喊完了连忙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惊讶的道:“有人给夫人下毒?!这还了得!”
晁泰平哈索道:“事关重大,学生也不敢再人前吐露,恐怕打草惊蛇。”
罗瑞雪面色沉下来,说道:“什么毒?严重不严重?”
晁泰平说道:“是一种罕见的毒,本可以治病,少量服用没有任何害处,但是不能长期服,用会导致元气大伤,甚至眼盲失聪,夫人上了年纪,若是一直亏损元气,怕是……”
罗瑞雪说道:“可解么?”
晁泰平说道:“可解,但是药引难寻,药房复杂,配药最少需要半年时间,最简单的方法,还是要抓住下毒的人。”
罗瑞雪沉吟了一下,转身往院子里走去,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