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营建在磐石镇以南的一大块空地上,四周用木材建起围墙,空地上立起大大小小的毡帐,一列列的士兵来回穿梭,口哨声,踏步声,口号声,应答声,整齐有序,气势俨然。
锦书心情低落,无心观察,耷拉着脑袋,慢腾腾跟在带头军士身后,军士大约三十岁年纪,中等身材,眼小额宽,看上去丝毫没有军人的威严。
走进营地大门之后,带头的军士说道:“本来新兵按例是该训练三个月才可以上战场的,但是前方战事吃紧,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你们,一个月之后李将军就会带你们参加战斗,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偷奸耍滑,也不要想偷懒使惰,若是不好好训练,到时候刀剑无情,小命难保,若是试图逃跑者,一律按逃兵处置!明白吗?”军士语气中毫无感情,像是重复多遍的训话。
“明白!”和锦书一起来的另外七人大声回道。
军士反而被他们洪亮的回答声吓了一跳,然后朝身后的人点点头,对着大家说道:“把手伸出来。”
锦书刚伸出手,一床被褥就落到了她手上,被褥上还有兵服,两个馒头和一壶水。
军士继续说道:“我现在就领你们去住的毡帐,吃完东西之后,把衣衫换上,未时到了台底下报到。”
八个人只管跟在军士身后走,身边来来往往的队伍看到他们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这是每个初来者都会受到的待遇。
“神气什么?不过是比我们早来几日。”
“就是,等上了战场指不定杀的敌人还没咱们多呢!”
“他们还指望着遇到了梁军瞪别人两眼就给人家吓退了。”
锦书身后的几人不服气地窃窃私语着,轻轻笑出了声,锦书却是充耳不闻。
军士停在一个毡帐前说道:“希望你们的武力也和刚才说的话一样。”
几人立时低下头噤了声。
普通士兵住的毡帐很大,容得下二十来人,地上分开两边摆着一床床垫子,垫子上是整齐的被褥。
“没有放被褥的地方就表示没有人睡,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军士说完就走了。
锦书径直走到最里面,选了一张靠边的垫子,旁边空出两个位置,正好没人打扰。她从昨日午间到现在还滴米未进,腹中饥饿,囫囵几口吃完馒头,喝了几口水,把外衫脱掉,套上兵服,然后坐着闭目养神。
和锦书一同被征来的一个新兵见她细皮嫩肉,不像打仗的,更像个文弱书生,走过来取笑她道:“小兄弟,你在干嘛?打坐吗?”
锦书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叫曹进,我说,你哪儿的人?我怎么没在磐石镇见过你?”
锦书不欲搭理他,曹进见她不回话,心中气恼,用力推了她一把,锦书受他一推之力,还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曹进吃了一惊,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和锦书的冲突,他怕失了面子,只好悻悻地走开。口中暗骂道:“就你这身子骨,还不够爷我打两拳,上得战场,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锦书没有和他计较,这时候刚才在他身后窃窃私语的两人又聊了起来。
“小算盘,你阿哥不是在贺将军的骑兵中也算个校尉吗?你有没有消息咱们一个月之后要去哪儿打仗?”
“我阿哥信中提到胡柳坡之战虽然险胜,但是咱们和梁军都损伤过半,所以才一而再地征兵,可这也是将近两年前的事了,我阿哥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听说镇州现在发生内乱,幽州又有契丹军滋扰,不过刚才林军士说了,李将军会亲自带我们参加战斗,所以我敢说咱们肯定是去黄河流域争夺德胜渡口和据点。”
“你是猜测的吗?你怎么知道这个李将军会往哪方行军?”
这个叫小算盘的自信地说道:“我从来不猜测,我是推测出来的,这两者听上去只有一字之差,实则万分之别。”
“哎哎,你就别咬文嚼字了,我知道了,你是推测得了吧?快说说。”
“咱们晋国的李将军虽多,但是喜欢亲自招募新军的就没那么几个了,既是主力战将当然该往主要战地行军,再加之目前最为重要的就是进攻大梁,咱们的骑兵限于山川地形,在德胜定然发挥不上优势,反而缺乏了后续力量,幽州和镇州恰恰相反,我们作为新兵且是步兵,没理由不去德胜。”
小算盘的同伴听得连连点头,称赞道:“难怪大家都叫你算盘,我才发觉你不该来当个小小的步兵,应该去当个官老爷断断案或者当个军师才不至屈了才。”
小算盘不在意地笑道:“明乐,现在晋国不缺断案的官老爷,也不乏运筹帷幄的军师,就差我这个小兵了。”
锦书睁开眼睛问道:“你是说我们是去和梁国打仗?”
明乐和小算盘听到锦书突然的问话吃了一惊,小算盘耸耸肩说道:“你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