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杨洵之下山将施曼莎纺织的布匹换了酒菜之后,也终于鼓起勇气向锦书告别。
初春的风中还夹带着雪花,他收拾好行李,走到门外,静静看着正在和小蛮玩耍的锦书,犹豫了良久,走上前说道:“锦书,你已经完全好了,我也该走了。”
锦书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下去,竟有些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你,要回东都了?”
“是该回去看看了,前几日大伯信中说梁国已经战败,降了晋国,家人都往乡下搬了,催我快些回去。”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能陪在锦书身边固然是知足的,可是,自己始终在她心中不是更高的存在,而且她已经完全痊愈,再打扰下去,已是难以为情,只好作别。
以前的时候锦书总是催促着他赶紧回家去,现在他真的要走了,锦书看到他肩上的行囊,心中莫名伤感,嗫嚅着说道:“现在就要走了吗?”
杨洵之装作一脸轻松,说道:“索性是要走的,择日不如撞日。”
锦书只好说道:“嗯,是应该回去了,杨大哥,我本来应该陪你一起去的,但是,我走了,就只剩娘亲一个人在这里了。”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养伤吧,好不容易才找到娘亲,就别轻易离开了,我感觉在这里你反而快乐得多。”
锦书不知为何,想到他即将离开,心慌意乱,心道:“他就要走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已经三年了,你还想拖累他多久?”想到这里不敢多说挽留的话。
杨洵之的心中恰恰相反,只要锦书一句挽留的话,他就会永远守在她身边,可是她只是低头不语,默认了自己的离去,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幻灭,说道:“这些时日,我也很开心,跟着大娘学了不少武功,我取了些银钱放在你房间了,吃穿用度可不要太苛刻,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会再来看你和大娘的。”说完转过身就往山下走。
还未走出几步,小蛮一个箭步挡在他脚前,似乎知晓他就要离去,咬着他的衣角不放。
杨洵之爱怜地把小蛮抱起,说道:“小蛮啊,我走了以后你任务可就重了,要好好看着锦书知道吗?”
这时候佛堂里传来施曼莎的声音:“书儿,你和杨少侠一起回仙垟去吧!得去看看阿翁阿婆啊!娘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清净,再说,常伴佛祖,也是娘的愿望。”
“娘!”锦书没想到娘亲都听到了。
施曼莎走出来轻轻拉过锦书的手,慈爱地说道:“书儿,世上本多聚散离合,这三年你在我身边,已经是佛祖赐给娘莫大的福分,娘已经老了,有一天也会如阿婆一样离开人世,到时候你怎么办?娘想要的,是看到你有所归属,得到幸福。”
“可是留下娘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能在别处心安理得的生活?”
“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傻孩子,幸福不是来自于肉眼所知的衣食无忧,有人陪伴,而是与所爱之人的幸福相连结。”
杨洵之将小蛮抱给施曼莎,说道:“大娘放心,我会时常替锦书去看阿翁阿婆的。”他安慰身旁的锦书道:“你不必陪我回去的,留下来吧!”
锦书看着他一如既往温暖的笑容,心一分分变得柔软坚定,杨洵之所付出的关怀和陪伴,是涓涓细流汇聚起来的汪洋,是昼夜交替,暮鼓晨钟,让她从地狱回到人间。她开始意识到,如果看着他离开,等待自己的,只有后悔。
杨洵之正要转身,锦书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说道:“我陪你回仙垟,我要做你的娘子。”
杨洵之不料锦书会突然这么说,以为听错了,愣在当场,不敢相信刚才所闻,好一会儿才问道:“锦书,你,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