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接过钥匙。/p
原绯说：“多谢。”/p
“钥匙给了我……”/p
林湘靠在门边，手指勾住钥匙圈，唇边含笑：“不怕出去一趟，家里少了东西？”/p
“那扇门里面——”少年指向家门，视线与她缠绕，心照不宣的试探，“任何东西都可以替换。你看中什么，尽管带走，不必跟我客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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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湛南回家了。/p
湛益民看见儿子抱了两个残破的纸箱回来，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进自己房间。/p
他不解，又有点气愤。/p
多事之秋，家里出了大事，妻子天天为此伤神，寝食难安，正缺人商量……可湛南呢？/p
他几天不跟家人联络，打他电话永远无人接听，隔了这么久回来，却连个招呼也不打，目中无人。/p
岂有此理。/p
湛益民冷下脸，语气很重：“湛南，你给我出来！”/p
“爸。”湛橙橙拉住他，摇摇头，“别打扰哥了，让他静一静。”/p
湛益民心头焦急，说：“我和你妈妈有要紧事找他！你姐姐——唉！”/p
湛橙橙压低声音：“过两天吧，他分手了。”/p
湛益民一愣。/p
“……被甩了。”湛橙橙面色不忍，“你瞧他，才几天？足足瘦了一圈，不人不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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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又在家里宅了一个周末。/p
湛南死心了。他没有再来，也没再去打扰唐小楚。/p
……他只是每天半夜该死的对着海螺不停叫她名字。/p
“林湘。”/p
“林湘。”/p
“……你肯定扔了。”/p
黑暗笼罩的深夜，林湘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死盯着床头的白色海螺，恨不得从窗户丢出去。/p
“林湘。”/p
“……你果然扔了。”/p
林湘忍无可忍，翻了个身，恨恨地吐出一口气。/p
罢了，眼不见为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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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甚远的秀景苑，连续失眠多日的男人皱眉。/p
方才一刹那，海螺似乎传出呼吸声，微弱的恍如幻听。/p
……错觉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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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林湘上午有课。/p
周五期末考，她不能继续缺课，吃完早饭，准备出门。/p
唐小楚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p
她打开免提。/p
“我会去学校，到了给你发消息。”/p
“……”/p
“唐小楚？”/p
“……”/p
电话那头只有破碎的啜泣声，不断溢出的是惊恐、绝望、不敢置信的情绪。/p
林湘拿起手机：“说话，我问你怎么了。”/p
“……湘湘。”唐小楚嗓音沙哑，显然哭了太久，“吕梦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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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没开灯。/p
林湘独自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屏幕的光在她脸上变幻。/p
安市新闻台全方位聚焦本市一起年轻男女情感纠纷案，未婚夫妻因琐事争吵，导致无可挽回的悲剧，女方不幸摔倒身亡。/p
这起案件之所以引起广泛关注，一是因为女方是梦缘运输集团总裁的千金，二是因为男方是一名年轻的魔法学徒，就读南部国立异能学院。/p
“……异能管理局刑侦大队朱队长表示，已对涉事男方展某某使用吐真剂并展开审讯，结果证明其清白，与调查报告一致。”/p
“朱队长代表所有同事向逝者家属表示同情与慰问。”/p
“案件将移交异端审判院，舆论推测检察官将已过失致人死亡罪起诉。”/p
“死者父母接受调查结果。”/p
“死者弟弟情绪激动，一度失控，袭击展某某。有路人拍下视频……”/p
极致的死寂之中，电视声音格外刺耳。/p
画面一转，变成手机拍摄的竖屏视频：少年红着眼睛，疯了一样与高出自己许多的青年扭打。/p
“我姐姐是你杀的！你把我姐姐还给我，你还她的命！”/p
“我杀你姐姐干嘛？她是我女朋友，我们都准备结婚了，订婚戒指我都带她去买了，钱也付了——我说了一万遍是意外，意外！她一直扯我我着急走就推了一下，她不小心摔倒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啊！你没了姐姐，我也没了老婆，我不亏吗？！”/p
现场情况乱成一团。/p
记者又说了什么，林湘没听清。之后画面变成展文豪的采访，他脸上带伤，用纸巾擦拭嘴角。/p
“……我是最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的人。”/p
“我失去了未婚妻，已经很难过，又被当成杀人犯——我怎么可能杀自己女朋友？我们恋爱长跑多少年，你们知道吗？！”/p
“你们媒体别煽风点火了好吗？现在我学校也去不了，同学都怀疑我，朋友也不理我，谁来关心我的损失？”/p
林湘关掉电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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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p
吕缘漠然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一点五十分。/p
这时候居然有客人，巡逻队路过么？/p
母亲哭了太久，身体受不住，父亲先带她去休息，如今灵堂只有他守着。他打开门。/p
“是你？”/p
吕缘看见门外的少女，让开路，麻木的说：“你来了也好，有东西给你。”/p
林湘跟他进去。/p
吕梦的尸体被父母领了回来，他们都不希望再做进一步的法医鉴定。/p
她看起来就像病了，睡着了。脸色苍白，双唇无血色，但神情是那样安宁。/p
她一直是个安静又温柔的姑娘。/p
少年从楼上下来，递出一个天蓝色的U盘，瞳孔无光，浑浑噩噩的看着林湘说：“我姐打算亲手交给你的。”/p
林湘问：“是什么？”/p
“一个群组的成员名单，她弄了很久。”吕缘嘴唇动动，声音仿佛不是他发出的，“没来得及细说，她当时很高兴。”/p
林湘放进口袋。/p
那个她根本不在乎的匿名小组的成员名单，吕梦为她准备了那么久的名单。/p
她说：“吕缘，让我和你姐姐单独待一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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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把‘吕梦’偷了出来。/p
吕梦和她的身体原主不同。/p
林湘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叫林青青的女孩，她走的时候魂魄散的很快，因为对这世间实在没多少留恋，可吕梦有。/p
吕梦有家人，有朋友，有牵绊。所以她的灵魂还在，但也坚持不了多久。/p
肉身死去，灵魂迟早散尽，只有恶灵和执念至深的游魂才能长久存在。/p
东西大陆的土壤无法培养灵魂成为恶灵，也无法维持游魂，只有暗之国才有条件。/p
因此，林湘走的飞快，到了没人的地方，身影一晃，瞬间已到百米开外。/p
吕梦的魂魄强行和死去的躯体分离，懵了一会儿，逐渐清醒。她环顾四周，茫然的问：“这是哪儿？”/p
“人间。”林湘说，直截了当，“你被展文豪杀了，想起来了吗？我带你去找他，你报仇，力量不够，我借你。”/p
“……”/p
吕梦沉默，记忆复苏。/p
她低下头，有点荒唐的笑：“我记起来了，我死了……湘湘。”停顿片刻，“你……原来你不是普通人。”/p
林湘只问：“展文豪住哪里？”/p
吕梦灵魂受她束缚，被她牵引前进，稀里糊涂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她说：“湘湘，我有点累，我们能不能歇一歇？”/p
“不能，你没多少时间。过来——”林湘伸出手，“我借你力气。”/p
吕梦牵住她的手，感受到一阵温暖的力量，从少女的手心传递过来。她握紧那只手，望向不远处的河堤，轻声说：“就一会儿行吗？”/p
林湘默许了。/p
她们一起爬上河堤，借着星月和路灯的光，望着静止的水流。/p
水面黑暗。/p
吕梦放开林湘的手，感受夜风拂过长发，这也许是她在世界上最后的知觉。/p
她平静的说：“其实他没骗人。我们吵了起来，他推了我一把，我走神了站不稳。”/p
林湘说：“是他害的。”/p
“是他害的。”吕梦重复，“可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这辈子，下辈子，再也不想。”/p
林湘想，没下辈子了。/p
这个世界魂魄散了等于彻底消失，没有转世，没有盼头。/p
吕梦深深呼吸，转过头，回望来路，似乎想看清远方的家，但什么也没有。她又看林湘，问：“我能借你的手机用吗？”/p
林湘把手机给她。/p
“……找到了！我就知道小楚一定会发你。”吕梦点开一张三人合照，笑了出来：“你看，阿缘把我们拍的多丑。我的学士帽歪了，流苏都打结了。你和小楚也是，没准备好呢就拍，阿缘真是的。”/p
林湘没接话。/p
夜空一片乌云压过星辰，星月渐暗。/p
很久的沉寂，然后，林湘感觉左手被人轻轻握了一下。/p
“湘湘，你要小心异端审判院。”吕梦疲倦的说。/p
之后便沉默。/p
又过好久，她的声音更轻、更飘渺：“……还有，周五考试加油。”/p
林湘只是望着远处的黑暗。一分钟，两分钟——时间慢慢过去，她无知无觉。/p
终于，她转过头，手机安静地躺在河堤上。/p
四周空无一人。/p
那个女孩魂飞魄散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的手机轻轻放下。/p
至死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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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拿起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拨出一个号码。/p
铃声响了很多下，余斯困倦又迷惑的声音响起：“林湘？我他妈睡糊涂眼花了——”/p
林湘说：“我要展文豪的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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