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手榴弹随着右校尉的一声吼,雨点一样仍投了出去。熊文炳毫不畏惧的站起身来,拉下了导火索后,把手榴弹对准一个旗兵就砸了过去。
就是最普通的百姓也知道手榴弹这玩意儿并不是每每都会爆炸,可不爆炸,砸他也要砸疼了鞑子。
“轰轰轰,轰轰轰……”一团爆炸的火光完全将防御圈前一二十米的间距完全覆盖。
后阵的阿桂眼皮子大大一跳,“手榴弹……”他失声惊叫。
这支运输队里送的是手榴弹吗?竟然一下子扔出来这么多?怕是有四五百颗吧?
密密麻麻的爆炸声,直让人以为是自己听到了特响亮的鞭炮,而不是成片的手榴弹雨在爆炸。弹片横飞,铁砂飞溅。
硝烟弥漫,接近爆炸点的地方,前后两段是泾渭分明的人马,前者都倒在地上,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暂时没有死的,全都浑身是血。那横七竖八倒着的人马尸体中的清兵,更多的则已没了动静。
只有松软的泥土犹自冒出缕缕青烟,人马叠在一块的缝隙间也隐约可见一些破布头烂肉之类的,偶尔还有一缕焦臭味道扑进人的口鼻――不用说,任何人也能猜到那是什么。
后半截却是刚才没有被手榴弹雨覆盖的清军骑兵。
一下子就损失巨大,清军马队被这一下子打懵了,纷纷带歪马头,从各个防御圈间的空隙或是左右冲过去。常安兜了一圈后狼狈的跑到阿桂面前请罪,被阿桂一鞭子抽在了脸上,左眼珠子都差点给抽爆。
“蠢货!”
阿桂再没见过常安这样打仗的了。就算牺牲巨大又如何?贴上去啊。
在常安带着人马抱头而窜的时候,阿桂就急派了第二波人冲上,带队的庆安是原善扑营前锋统领。个人身手绝对高强,还很有打仗的头脑。
他把部队密度排的比挨炮后的常安部清军马队还要稀松,不仅从正面,还打两翼和侧后包抄夹击。并且组织火枪、弓箭射击对准一个防御圈射击!
运输队的小圈圈登时就支撑不住了。
“扔――,快扔手榴弹!”童大力急喊着。
但是人总共就只有两只手。而且别看扔一个手榴弹很轻松,从拿出来到拉环,再到扔出去,怎么着也要有几秒时间,还要被绝对优势的火枪集火打着,不少人才露个头出来人就没了,这种情况下你连着扔着个一二十个试试看?
再说了,那些手榴弹的爆炸率还相当的不靠谱。不少手榴弹扔出去就是个铁疙瘩。
“扔,扔……”童大力脑门上青筋暴露,脖子上的血管都凸起来了。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轰鸣的爆炸声突然从左边一个防御圈里响起。
也不知道是火药桶被引爆了,还是纸弹、炮弹啥的被引爆了。反正那个小防御圈是完了。不仅它这个防御圈完了,旁边的也跟着完蛋了。
运输队《安全手则》上第一条规定项,就是在运输队御敌的时候,务必把火药、手榴弹、纸弹等易燃易爆物质妥善安置。但是他们这个运输队,装载的就是易燃易爆的玩意儿,数量太多了,多的放都放不下,也没地方放。
熊文炳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还没直起腰,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着扔到了对面的车厢上。
当他摇着头踉踉跄跄的想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头鲜血的童大力被一支利箭射中了肩膀。原来清军已经扑来了!
五个防御圈被这次爆炸报销了两个,创伤了三个。里头火枪手的射击变得零零落落,这次爆炸在精神上给了运输队极其沉重的打击。余下的后勤兵没了心劲,也因为突然缺少的两个防御圈让自己所面对的清军数量大增,越来越多的箭矢射落在防御圈中,这些箭矢或许没什么准头,却给后勤兵以及民丁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和妨碍。
所以他们的射击也就变得零零散散,没有足够的火力密度,就很难阻挡马兵的杀近了。
虽然还是有一些冲锋的清军马兵中弹落马,但是庆安部冲锋的浪头一点都没受到阻碍。
蹄声如雷中,不管是后勤兵还是民丁都变的手忙脚乱起来,子弹装不利索了,手榴弹也投不利索了。熊文炳站起来的时候,一队清军已经靠上了防御圈。
童大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知道肉搏战免不了,这可能也是自己这一生最后的时刻,高举着马刀大吼起来:“弟兄们!效忠大王的时候到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咱们死的光荣。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啊!!!”
已经有清兵攀上了运输车,童大力指挥的手下的运输兵挺着刺刀,或拿着刀枪,顶了上去。战斗持续了没多久,清兵就突破了防御圈。虽然运输兵也有披甲,再加上作战意志比较旺盛,肉搏能力还是挺强的。但他们人数太少了!
到了这个时候,清军也开始有了招降。
“投降不杀!快快丢了兵器!”
“还不投降?你们就死定了。”
清兵,尤其是里头的旗兵,是恨透了复汉军了。但是阿桂的命令他们只能执行。何况复汉军如果投降了,没了兵器兵甲,他们再想炮制他们,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玩?
随军的民丁已经有跪下来的了,他们期望着自己的顺服能够换回自己的生命。所以跪地磕头的他们没有看到清兵眼睛里的蔑视和杀气。
留着猪尾巴辫子的他们看着穿着汉服,包着头巾的民丁,内心中就只有疯狂的杀意。
老子都当狗了,你凭什么不当?你们凭什么不当?
而运输兵始终在反抗。他们不怕死吗?当然怕。可他们更怕自己投降了,家里的人要替自己受罪――军功田剥夺,财产剥夺,一家人被打入劳改营……
一想起那样的后果,但凡有两分良心的,就是粉身碎骨也死咬牙硬顶着。
“还不扔下手榴弹?说你呢,赶快跪下!”童大力被一枪捅穿了肚子,防御圈里最后的抵抗也要没有了。一个清兵持着弓箭爬上了运输船上,冲着熊文炳大喊着。
熊文炳胳膊酸麻的很,他都记不得自己投了多少手榴弹了,也不知道自己投出的手榴弹炸死了多少清兵。听了那清兵的话,他扭头扫了一眼防御圈里,运输兵们已经快死绝了,抵抗的汉子也死光了,剩下向清兵跪地求饶的全是窝囊废。里头有几个竟是他们村的人。
“呸。”熊文炳冲着那些人吐了口吐沫。然后一颗手榴弹从他手里落下。
“老子降你奶奶的嘴儿!”几乎是丢掉手榴弹的同时,熊文炳从鼓囊囊的腰里的一把双管手铳对着那清兵就扣动了扳机,清兵胸口上被铅弹打穿,当即就染红了一大片,人‘噗通’一声从运输马车顶上率了下去。熊文炳大吼着,枪口一转,就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旗人大爷勾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那人脑壳被一下掀掉了一半,避雷针都给打掉了,白花花的脑浆子和着鲜血流出来,熊文炳却觉得真再美不过了。
一支利箭从背后插进了他体内,紧接着又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大腿,还有一支……
周遭的清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挑衅,五六支箭登时让熊文炳倒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如退潮的海水,从他身上唰的离去。手铳已经握不住了,但是他不怕。因为他把手榴弹丢掉的时候,就已经拉弦了。
自己还明确无比的打死了两个清兵,值了……
熊文炳心里这样想着,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但听觉似乎还没有消失,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真……,死的值了!”带着最后一丝意念,熊文炳的身躯被一团烈焰吞没。
他把那拉弦后的手榴弹丢到手榴弹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