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婚事的却不止这一处。
这日贾赦把贾琏叫了去,说一通长安县同平安州两处的事务,又说起迎春的婚事来。贾赦便道:“人都是现成的,你也该知道,就是从前投到我们这里来的孙家。”
贾琏想了想道:“那是从武的?”
贾赦道:“正是了,孙家小子今年也二十五六了,现在兵部候缺,也算个人才。”
贾琏迟疑道:“二妹妹那性子,倒是找个书香门第还罢了。性子粗疏的怕处不来,她性子本就绵软,碰上个厉害的擎等着受委屈了。”
贾赦一瞪眼:“我们这样人家联姻哪里有论私情的?!自然是该从两府瓜葛上说。如今我们谋的这件大事,正要几个在武的人。整好他家还有个年岁相合的,结了亲家,不是比寻常更稳固几分?!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满脑子男女私情,才会恁么容易被女人辖制住了!事情尚未作准,我不过同你白说一声儿,你心里有数就成了。”
贾琏不敢违拗,又问贾赦:“要不要遣人去打听一下那家为人?”
贾赦骂道:“多少正事等着你做你还弄不过来,又着忙这些没要紧的!他们要来提亲,自有媒人上门,什么说不清楚?!还要你去打听!在那头呆久了,越发染了混账习气,整日介把这些琐事当个正事干!”
贾琏再不敢吱声,回去同凤姐提了一句,便丢开了。
凤姐听说是贾赦提的,这大老爷嘴里的话也难作准,同王夫人说起了一回,各人有数了,也不十分放在心上。贾母那里也听着了些风声,只贾赦邢夫人并未来与自己商议,或者事情尚未作准;再一个儿女婚姻总是父母之命为大,自己到底隔了辈,也不好十分过问。
如此,这事儿就这么一阵风似的吹过去了。眼下满府人等都把眼睛盯在贾母八十大寿上,全身骨头都抽紧了。因要请的人实在太多,大家商议了,贾母本是八月初三生辰,这大寿就从二十八开始一直做到八月初五。先从郡王公主驸马等皇亲国戚请起,逐日往下到都府督镇、诸官长、再到远近亲友故旧;而后贾赦、贾政、贾珍家宴,合族长幼家宴,最后赖大等管事人凑一日,如此热闹八日。宁府管待众官客,荣府专请堂客,两下分开设宴,各自便当。
宫里老圣人顾念旧勋家眷,当今又素有至孝纯仁之名,才进七月,礼部便奉旨赐下如意彩缎等物。稍后元春便命贴身太监另送了寿礼出来,此后王公贵族往来纷纷,送礼之人络绎不绝。堂屋里铺上红毡大案,将各样精细寿礼都摆上,以供贾母赏看。只一样米养百样人,多少稀奇难得之物如此铺开,羡妒暗恨者不一而足。有露出行迹来的,倒让明白人看着尴尬。过了几日,贾母便让凤姐先都收起来,只道以后得闲了再看。
头一日到的都是王妃太妃国君夫人,贾母少不得得坐陪。黛玉一早来了,贾母她们完了席,换到园子里喝茶看戏,黛玉她们便在贾母院子的厅里另看一班小戏们唱。湘云凑过来同她说话:“你原先不是最不爱看戏的?今天倒兴头。”
黛玉笑道:“就是因着这个,先生就说我连个戏也不知,这阵子天天听她说戏,如今也能耐下性子听几出了。”
湘云道:“你好福气的,旁人家想要个这样的人来管还得不着。当日这里请个教习就费了多少事,那些教习论起来给云阳先生提鞋都不配呢。”
黛玉摇头道:“又胡说了,没这么比的。”
湘云又问:“你这回可不家去了吧?”
黛玉道:“今儿老祖宗都得在外头陪着呢,都不得好生说会子话。怎么也得待两日吧,要不然老祖宗该恼我了。”
惜春转过头来道:“那林姐姐晚上你同我睡吧。让妫柳给咱们上夜。”
黛玉噗嗤笑道:“你还不如直把她要了去算完,也不用拿我做幌子。我早同大嫂子说好了,嫂子连屋子都替我收拾了的,不去烦你们。”
惜春悻悻点头,黛玉便对后头立着的妫柳道:“你看看,要不你今儿去四姑娘那里算了。”
妫柳一甩脑袋:“成!我往最高那山脊上一坐,姑娘们都不用另外安排人,全归我一人上夜了吧。”
湘云笑得不成:“唉哟,你是顺风耳呢还是千里眼呢,孙猴子都没你厉害!”
妫柳赶紧自谦摇手:“史大姑娘过奖过奖,我可不会他那许多变化,差得远哩。”
众人听了都笑倒。
正这时候,凤姐过来了,传贾母的话,让黛玉宝钗湘云宝琴并探春往那边去。湘云笑道:“必是南安太妃来了,之前听说这里姐妹们个个出众就总说要见一见的。”
几人起身,衣裳本都是出客的,也不用换,便带了人往那头去。宝钗听了湘云的话问道:“太妃如何能听过我们几个?”
湘云想了想道:“这还真不晓得是谁传出去的风声了。只说姐妹们个个人品出众才华横溢,上几回在外头宴上有见着,太妃还拉着我问来着。”
探春道:“再没有别个,我猜就是二哥哥了。说他几回也不听,只他出得门,我们又出不得。他只说没有,我们也奈何不得他。”
宝钗安慰道:“好在是太妃王妃问起,倒也无妨。”
黛玉道:“这是咱们听到的,谁晓得外头还什么人嘴里会议论呢?要我说啊,你们往后都小心着点儿,尤其是字墨笔画的东西,万不可落二哥哥眼里,转脸就不晓得说给谁去了。”
探春叹道:“还是我的诗社的不是了。”
黛玉道:“你这话!那么说来,王莽篡权倒是汉室的不是了?严世蕃陷害莫怀古,倒是一捧雪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