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卿将观音像从锦姿手中哄了下来,装回那金玉锦盒里,再用皇布包好搁在桌上,回头对锦姿说:“锦儿,这观音像价值连城,你便是不喜也勿要跟银子过不去,大不了卖掉扩充军费也好。”
锦姿此刻冷静了些,想想自己也真是无理取闹,父亲这尊送子观音或许送的正是时候——大概因她造了那许多杀孽,佛祖令她无法生育以示警醒,又借父亲之手赐她送子观音,便是要教她诚心求祷悔悟的。
“罢了,既是皇家之物,想来也有些说道,毁灭不详,就先搁在那罢。”锦姿扶额说道。
容悦卿笑着坐回锦姿身边,问道:“你方才说有话对我说,是什么?”
锦姿泪盈眼眶,悲戚地说道:“卿哥,我们的婚约……取消罢。”
见容悦卿没有言语,只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她有些忐忑,低头解释道:“我这身子已不中用,不能为卿哥延续香火。然而‘无后’乃犯‘七出’之条,但若要叫我允许小妾进门帮你开枝散叶,也是不能。所以,卿哥还是莫娶我这妒『妇』为好。”
容悦卿知她故意如此说,实乃欲擒故纵之计,就是要他答应不休妻、不纳妾罢了。于是便将锦姿揽入怀中,柔声劝道:“锦儿,你若是不愿嫁我,直说就好,何必妄自菲薄?你我不是已有俊喆和小婉两个孩子吗,怎可谓‘无后’?至于小妾,你知我素来不好女『色』。”
锦姿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娇嗔道:“卿哥当真不在意我不能为你生孩子吗?莫要等到你我成婚之后再去反悔,那可就来不及了。锦儿此生再不会放卿哥离开我了!”
容悦卿莞尔一笑,答道:“如能同你再诞麟儿,自然是锦上添花,但若长生天不肯垂怜,那么你我二人双宿双栖倒也惬意。我一贯不执着此事,你也放宽心罢,兴许有些东西不求自来。”
他故意将话说到此处,既给锦姿宽心,也没坚决表示可以不要孩子,就是要令她知道自己并非真的不介意,并对此仍存有希望。如此,她便会时时感到愧疚,不觉将心思用在求子上,对于权力的掌控也就分身乏术,他才好有机可乘。
锦姿自然听出了容悦卿的弦外之音,心中平添了几丝愁郁。
容悦卿岔开话题,说道:“你阿玛捎来一封信。上次你说不想听和他有关的事,我便替你拆了。上面说的事,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为好。”
锦姿此刻心情不甚好,但容悦卿既然如此说,她只好无奈地应道:“何事?卿哥但说无妨。”
容悦卿开口说道:“第一要紧的事便是,宣统帝退位以来,短短数月便出现多方势力割据,分庭抗礼,大有逐鹿中原之势。虽然北京成立了临时『政府』,可过去的那些满清臣子换了身衣裳,依旧在朝堂里熙熙攘攘。若要彻底推翻这腐朽的旧世界,咱们须得取而代之才是。”
他顿了顿又说:“这第二件事,咱们东北出了个‘土匪元帅’,名唤钱希临,占据了奉天省,乃袁大总统亲封的督军兼一省之长。此人绿林出身,长于计谋,兼并了多个胡匪山寨。后为『政府』效力,几年时间便做大,视之有兼并东三省之势。你阿玛之意,当与之结盟,共图大业。”
锦姿蹙眉问道:“这等新晋红人,如何能轻易同咱们结交?即便结交,也是将咱们当作附庸,难以同心合力罢。”
容悦卿浅笑着说道:“我听闻这钱希临膝下有一独子,今年三岁。不如我们同他结个儿女亲家,这样一来,两家便可荣辱与共,同进同退。”
“你是说将长欢许配给他儿子?”锦姿一惊,“且不说人家肯不肯接受这门亲事,就算他肯,我的长欢我还舍不得她嫁到奉天去呢!”
容悦卿语重心长地劝解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孩子终归要嫁人,为父母者须得为她尽早选个好归宿才是。况且,若咱们同他钱家结了盟,将来共同逐鹿中原,无论谁家得了天下,小婉都能有个好前程。”
锦姿本有心将女儿培养成清扬那样威风赫赫的女将军,但是近来得知她因早产体弱多病,遂心中怜惜,动摇了此念。听容悦卿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便说:“既然如此,你给钱督军发个喜帖,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当面计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