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锦姿稳定心神,去细瞧苏长欢有些失真的笑容。瓜尔佳清扬临死前最后的面孔浮现于眼前,那种凄切绝望和死不瞑目,曾是她想起来便觉快意非常的画面。但是此刻,那张脸和眼前气焰正盛的苏长欢重合在一起,平添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有个声音在心中告诫她:你的审判,来了。
饶是如此,坏事做尽的鄂锦姿到底不是等闲之辈,心理极度坚韧,丝毫没有即将崩溃的迹象。
她思来想去,反倒觉得就算真是冤魂复仇,又有什么可怕?生时不是她的对手,死了更加不足为惧!更何况,此刻她能真切地感觉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是真实存在的,她根本不是鬼!
因此,她提高声音威胁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告诉你,我西林觉罗锦姿一向不近鬼神。无论谁想害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长欢的手指突然用力,长长的手指几乎抠进了鄂锦姿的琵琶骨,疼得她面目扭曲。
“是吗?但是,如果我将你的罪证公之于众,你猜流谪会中那些铮铮铁骨的革命者会怎么想?他们还会奉你这个龌龊狠毒的女人为领袖,唯命是从吗?”长欢附在鄂锦姿耳畔,举重若轻地说道。
不等鄂锦姿回答,她又继续说:“我知道,曾经你阿玛用推翻封建统治的共同追求捆绑他们,后来你又用构建平等新世界的美好愿景诱惑他们,让大部分有理想却受到贬谪和不公对待的仁人志士甘于受你驱驰。但他们却不知道,你已成为日本人的爪牙,所谓的‘东亚人民共荣’,不过是日本为实行侵略而宣传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鄂锦姿错愕地看着长欢,她的每字每句都戳中她的软肋。
说穿了,流谪会这个组织,自创始之初便一直是用理想信念维系着的。虽然每月会给成员发放一些钱款,称之为“辛苦费”,但毕竟数量很少,不足以成为笼络人心的主要因素。对于这样一个单纯靠理想结合起来的组织而言,领导者的个人魅力几乎可以决定一切。
这么多年来,鄂锦姿深谙此道,努力维系着自己精神领袖的地位。除了和容悦卿成婚一事做得稍有些出格,其它事情上她是万不敢性差踏错、落人口实的,基本上口碑和名誉都是干净的。就连暗中和日本人来往,她也冠以“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说法,尽量在底下人的面前保持正直高洁的形象。
鄂锦姿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几乎从来没有将把柄落在旁人手中。即便是容悦卿,亦无法揪住她的小辫子,加以还击。唯有一次,她差点就暴露了,也就是五年前,贴身丫鬟婵娟背叛的那次。
彼时,婵娟已在鄂锦姿身边服侍多年,可以说对她的为人和行径了如指掌。自然地,婵娟为虎作伥,也帮她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许是坏事做多真的会损阴鸷,婵娟年纪轻轻忽染恶疾,痛苦不堪。
鄂锦姿见她已不中用,就想让她自生自灭,正好世上也少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恶行。于是,她开始提拔姽婳,让她买通大夫故意将婵娟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