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当着鬼差的面儿攥着擀面杖,以为鬼差看不到她。另一个直接拦住鬼差的车索要阳气。鬼当到他们这种份儿上,还真是不容易。要是他们不觉得尴尬的话,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当成一辈子的谈资。
路瑶甚至可以想象,若是李建国有朝一日下了地府,而且地府也能普及网络的话,那他只要分享了这一朋友圈儿,那绝对是能收到如潮的好评和点赞。二十一世纪最缺什么啊?人才!
她忽然转念一想,能泡上鬼差的役鬼,也不是很多。这个真要拿出来说的话,估计比前一条儿还要劲爆得多。那可真正是能聊一个鬼生的话题了。
路瑶尴尬的看了叶蔓姗一眼,她看着洛琳小心翼翼的认真神情,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拆穿她。
洛琳还不想走。她要一直守在这里,守着这栋房子。这是她的婚房,是她的家,是她和他最为甜蜜的小窝儿。谁都不能把她从这里带走,她答应过他,要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回家。
所以,即便是动用暴力,她也想将这两名鬼差赶出自己的房子。
她颤抖着举着手中的擀面杖。
打人和吓人,终究是不同的。她可以肆意挥舞手中的东西,将它们扔得到处都是。也可以趴伏在人的身上,显露自己的形体吓他们一跳。她可以挪动物品,操控着它们七上八下地飞舞。同样也可以让各种各样的物品发出异响,让进入这间屋子的所有人落荒而逃。
可是,她却从未伤过人。
洛琳放下了手中的擀面杖。她终究没能有那么个勇气,给叶蔓姗或是路瑶来上用尽全力的一击。
“你们,就不能走吗?我不想走,不想要离开!求求你们,只要让我呆在这里,我什么坏事都不做。真的!”
她再次缓缓现出了形体,却不知道其实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两女的视线之中。
“我在这里已经五年多了。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人。只是最近三四个月,常有人翻墙进来打探。我,我一个女孩子待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他们吓走。可这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任何一人。没有吸食过阳气,每天就靠着那些爬山虎的阴气滋养自己。我,我真得不想离开这里......”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执着于留下吗?”
叶蔓姗看着洛琳苦苦哀求,心中微微一叹。洛琳并不是地缚灵。既然不是死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游荡到这个地方,一住就是五年多?她死去七八年了,那剩余的时间,又消磨在了哪里?
“我,我想等一个人!他答应过我,会来找我的。我想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回来。”
叶蔓姗心中一颤,又是这样!
诺言,承诺。亘古不变,最为让人揪心的东西。
她看着洛琳苍白青紫的鬼脸,那上面荡漾着的幸福,就连那面上青紫都不能将之掩盖。洛琳笑着笑着,脸上的伤疤和血污渐渐消失不见,就连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也变得一尘不染,像是新买的一样。
她甜甜的笑着,双手拉着自己的裙摆,夸耀一般的说道:“你们看,这是他给我买的裙子。用来度蜜月穿的。”
“定了去国外的机票,我和他说好了在这里见面的。可是,可是我却在从外省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渐渐弱到不可闻的地步。
死亡,永远都让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死亡时候的场景对于所有的鬼怪们来说,只怕不论过了多久,都是会记忆犹新的。
洛琳永远都忘不了,那从山道儿边上滚落的巨石,重重砸在大巴车上时发出的轰响。那剧烈到了极致的震颤感。还有那破碎的玻璃,急速撞击在护栏上的车辆。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护栏挤得粉碎。庞大的车身直接滚落山崖。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只要体验过一次,就绝对会永生难忘。她的身子在车子中剧烈地翻滚着,和车内其他乘客狠狠撞击在一起,和座椅,窗户不停发生碰撞。
安全带失去了应有的防护作用,反而是将她牢牢固定在座椅上。大巴车的车身在一次次翻滚中变形撕裂。那钢制座椅怪异的扭曲着,借着车身抖动的惯性直直扎进了她的腹部,又拔了出来。那刀绞一般的痛楚,再加上额头上猛烈的撞击。直接就让洛琳昏死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处已经是一片哀嚎。
她躺在山崖底部的草地上,厚厚的杂草将她彻底遮挡在了里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的伤口,只觉得好似是麻木了,竟然感受不到太大的疼痛。
直立起身子,入眼便是已经完全扭曲变形了的大巴车。
她看到好多的尸体。遍地的尸体!
有的被甩了出来挂在了树上,有的在地上被压成了一滩肉泥。还有干脆就在车里,随同大巴车一起扭曲变形。
那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让洛琳捂住了嘴巴几乎要吐出来。一仰头,树枝上挂着的几具尸体,血液汇合在一起,沿着树干滴下,打湿了她脚下的草叶。她不由有些庆幸,自己竟然被甩了出来,还恰好落进了草地里。
救援人员忙里忙外,不少人忙着在扩拆已经变形了的大巴车,妄图将里面困着的尸体或是可能存在的活人给救出来。
她又觉得自己的腹部开始痛了起来。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一步步挪到了救护人员的面前。他们正站在大巴车前,检查着消防人员拉出来的那些尸体。
“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帮助。我的腹部受伤了,现在疼得厉害。”她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上面的伤口同样是火辣辣得疼,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才是真正受创的地方了。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他们自顾自忙着自己手头儿的工作,显得极为专注。
“能帮帮我吗?”洛琳再次提高了一点自己的声音。
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因为她看到,那个大巴车里面,一具尸体被牢牢钉在了座椅上,那安全带将整个人勒在了椅子上,身体都有些扭曲变形。从座椅中伸出的钢条穿透了她的腹部,大腿,还有胸腔。刺鼻的血腥味弥漫。洁白的裙子被鲜血所渲染,红得让人不能直视。
更重要的是,那具尸体,长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