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推知,已是年关时候,族中忙着计算分配牛羊口粮,天天有族人家里请人宰杀牲口,只要一喊,其它族人哄然前往聚食。
长老又不停地使人扛了上等的肉品青稞粉送上门来,书和致意二人看着堆了半屋子的年货,相对苦笑,又不愿请族人上门,只好让致胜安排送掉。
一日长老差人来请书去议事,请教他上次何以提前知道暴风雪来临,书和他说了看星辩气方法,明德哪里懂得,只是盛赞他智慧过人。
不觉天已至晚,长老又要留他吃饭,他推辞回来,快到家门口时,远远望见人影憧憧,走近了看时,却是族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又是踮脚又是伸脖子朝屋里张望,因为个个都很虚胖,因此很笨拙,身影看上去很滑稽,其中一个竟是长老的儿子贵宝。
几个人鬼鬼祟祟,如同野狗一样绕了二个圈子,才有些扫兴地站住,一个懊丧道:“今天看不到了,明天吧。”一个道:“我一天看不到,心里便痒痒的。”
贵宝叹道:“这丫头,二年前还是个瘫子,又黄又瘦,一副哭丧脸,我当时还当面呸了她一口,没想到现在又丰腴又秀美,花朵一般,我族中哪一个姑娘及得上她的十分之一!”
几个又扭头看着明辉的家门口一阵子,有一个竟痴痴的问:“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们就看不到了。”
贵宝低声道:“放心,她走不了。”
“啊!她要住下来?”
“是的,他们都走不了。”
“是真的?”
“我前晚偷偷听灵姑和我爸说的,致胜已被她施了法。这小子一来,族里的姑娘捡了个宝一般,这次她姐姐来了,就轮到我们了。”
他们个个喘着气,声音不是沙哑就是含糊,连着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这才散去。
书又惊又怒,看着他们的背影沉思了一通,这才回家。他伺候好了致意,随意问她:“意,你看我这二天有什么异样?”
“很好啊,你想怎么样?”
“你再仔细看看!”
“好好的啊。”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奇怪。
“那你弟弟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也没有啊,你怎么啦?”
“他可能中了人家的毒。”
“啊!”致意吃了一惊。他安慰她:“暂时没有危险,你不是抱怨他没把你放在心上吗?”
“那是说着玩的,他现在大了。”
“以前怎样?”
“以前他来这里,隔几天便回去一趟,出去放牲口了,也嘱托族人隔三差五地过去看看。”她说到这里,忽然道:“也真是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变了,这次不是我们来,他到现在也不知会不会回去?”
“族中有个叫灵姑的女人,可能和他施了法术,让他不想回家。”他看到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样子,便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是什么法术?”
“八成养的什么脏东西,让你弟弟吃了,被迷了心态。”
致意气愤道:“待我用分心箭将它们样射杀了。”
“分心箭?”
“我师父留下的,能无形射物,目标越多越管用,不过要看到那些东西的样子或者知道名字才行。”
书点点头道:“如此更不怕她了,先不要声张,等查清了再说。”
下午致胜回来,才说了二句,便又要走,致意用心看了,见他眼中竟是全无情意,暗暗伤心。
书上前在他腰间一拍,致胜顿时倒地,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书却又连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致胜惊慌莫答,书又问他族人可有这般情形,致胜一下子想起常有族人猝然倒地不起,事后或瘫或死的惨事来,惊得几乎晕过去,口中只说:“我-,我-”。
致意花容失色,一个劲的问书,书冲她使个眼色,找出一张皮子,将致胜摆平躺在上面,口中说道:“恐怕大吃大喝惯了引起。”
致胜祸从天降,欲哭不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致意,致意心中不忍,掉过脸去。
书和他道:“先躺着吧,我们想想办法。”
致胜心中说:“没办法了,完了!”却因恐极不能出口,书和致意二个也都强忍着不来理他。
不多时有姑娘来找,听了看了,无不惊慌而逃。跟着族人和长老都来,看了以后,知道这种事屡见不鲜,致胜摊上,今生无望,有的伤心,有的惋惜,安慰一番,扬长而去。
致胜心中冰凉,但他是英雄脾性,悲痛恐惧之后,也就死心,不作他想,反正姐姐也有了依托,何苦再让他二个伤悲,竟然神色如常。
书见他年纪轻轻,能看开生死,也是佩服。
致胜连躺三日,再也无人来看他,他肚中饿得咕咕直叫,又伴着剧痛,仍忍住不哼不喊。
到得第四日,书上前和他说:“我想好了,你只要喝下一碗汤,便能恢复如常,但以后不可和任何人讲起。”
致胜听了,恍若寒冬里得闻惊雷,一时不敢相信,看到书自信温情的目光,知道自己有救,含泪连连点头。
书端上一碗半温牛油,又拍了他一下腰间,托起他的头,致胜本来全身无力,此时听说有救,一口喝光。
他喝得急了,才一下肚,立时便要呕吐,书大声喝道:“快出去吐下。”
致胜竟又冲出门外,弯腰狂吐,书紧跟在旁细细看了,一滩油水之中,赫然有一只粘乎乎的恶虫,蠕蠕而动,不一刻便冻成了冰。
他回到屋中,冲致意点了点头,致意大惊道:“真的?我出去看看。”
书拦住她道:“这种恶心东西,看了会坏你心境。”
这时致胜也摇摇晃晃进来,喘息不已。书先取衣让他换洗过,拿了二张贴饼,盛了一碗水,让他自吃,又问他:“要不要煮上二块肉与你吃?”
致胜口中唔唔,连连摇头。
致胜身强体壮,不过被书拍了身穴,饿了几日,此刻没了心思,吃饱肚子,精力便即恢复,看着致意道:“姐,我出去一下。”
致意恼道:“你又去哪儿?”
致胜惭愧道:“我姐来了这多时间,我能不去弄点野味给你补补身子!”
致意转怒为喜道:“哼,你早把我忘了!”
致胜道:“没有啊,怎么可能!”
致意道:“那你出来这么久了也不回去看我一下?”
“是啊!”致胜一脸惘然道。
书握一下致意的手:“你姐和你说着玩呢,你去吧,小心点!”
致胜道:“放心,这个地方我熟得很!”一转身,奔了出去。
致意望着他的背影道:“他心中还是有我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书道:“先不管它,只当不知道。”
致胜病愈的消息传开后,又有姑娘纷至沓来缠他,他一概回绝,有族人邀请他上门喝酒吃肉,他也只推身体还没全好,每天出去捞鱼捕兽,回来交给书治理。
书告诉他以后再不能像族人那样滥吃,致胜深以为然。
分派事情一过,族人越闲,明德长老又上门邀请三个作客,致胜一口回绝,书道:“过年时候,长老和族人一片好心,我们都去。”
长老大喜,先回去安排。
致意嘱咐弟弟:“你只在你姐夫身边,只吃他给你的肉。”又悄悄和书道:“容我祈祷,今日那灵姑若再异动,必以分心箭射她。”
那分心箭又名分心无形箭,黑金弓胎,以玄丝缠之,具有灵性,能从主人之意,辨一知其余,射敌之时,往往发大乐声,书和致意哪里知道它的神奇威力,竟想来用它对付灵姑了。
这次场面更盛,外面早已杀翻了二头壮牛和十数口羊,大火熊熊,从大锅中沸腾出来的水汽和烧烤的油烟,扩散得又远又高,族人们早蜂拥聚至,但想吃肉,探手可取,或站或走,或聚或分,人人捧肉啖食,上等部位的肉都被留下,只等长老一声令下,便可源源送至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