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嫂知道他已经非常仗义,仍用小指掐着拇指道:“秋生长老,也加些吧,省得我再来求你。”
秋生长老听她都这样说了,一狠心:“好,那就再加它的一半。”
福嫂见他脸色都变了,连忙起身相谢:“秋生长老,我今天从你这里借得多少,日后一定归还。”
秋生掉下二行老泪来:“你这是什么话,只是我们也紧迫,拿不出多来。”
福嫂不敢多说,和他告辞,又来到福二爷这一支。
这一支现任长老是无畏长老的堂弟无光,有些暗弱,福嫂来之前,已经和支中的能人商量好,见面便说所出和秋生长老一般,福嫂对各支情况心如明镜,对他也是诚意相谢。
这一趟下来,她人已如虚脱一般,天色将晚,谢旦一支早就一路跟着,此时接她过去吃饭留住。
她事情已毕,心思放下不少,想到此番硬起心肠和族人搜刮,内心有愧,本不想在此多待一刻,然而天要留人,只好回谢旦支中吃住。
有各支长老并福阳等人过来陪话,一起谈论家长,从家乡的清苦生活,到途中颠沛流离,最后才在福德山重建家业,无不感慨唏嘘。
众人才又发现,自族长不在,族人一起相聚谈论也很少了,谢旦道:“你不要走了,大家需要一个主心骨。”
在坐诸人都以为然,福嫂道:“我现在心绪不宁,思路不清,在此多住无益,族中兴旺,只需毋忘族规,长者老成持重,后生敢于担当。”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谢家五兄弟和福阳等人。
是夜相谈甚晚,各人散去时意犹未尽,福嫂又与众人说好,来日一早便回,不便相送,过几日再多带人来起羊,众人都说这就准备好,到时指定派人相送。
回去路上,福嫂又大哭一番,福孝和福顺都不知她为了什么,只能跟着她哭,她哭完了,搂过二子道:“你们都是乖孩子,娘哭的是,你爹这一去,族人也像失去娘的孩子一般。”
回到宁湖,孔定等人都过来问候,福嫂道:“要了差不多二百头羊,虽还差着不少,但他们已经很念情谊的了,孔队长,你这二天和大伙儿辛苦一下,去把羊赶回来。”
孔定道:“好,我们能去的都去,只怕还要让他们多安排人手帮忙。”
大姑在一旁道:“哪里要这么多人,我们姐妹二人去,便可轻轻松松地赶回来。”
福嫂惊问其故,二姑抢着道:“我们原本是闫长老族中牧畜支,自小熟悉牛羊习性,只要找着头羊,顺着羊群性儿驱赶,毫不费力。”
福嫂疑道:“你们既有如此本领,为什么不为族中出力?”
二姑嘟了嘟嘴道:“他们那么威武,就知道使蛮动狠,我们说一句,他们都要笑上半天,再说我们看不惯那种大宰大杀,不爱惜羊儿生命的习惯。”
福嫂将信将疑,看了看二家的男人大山和福清,二人都点头称赞:“她们可心善了,见不得宰杀牲畜,不然老不高兴。”
福顺笑道:“哪有这样,就算养养,不也是为了宰着吃吗?”
大姑反驳道:“那也不能猛杀猛吃,你今年少杀一头,明年说不定可以多个三五头,再说羊儿还有奶和毛都可以用。”
福嫂打住他们争论:“大姑、二姑,咱们目前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是说,如果让你们去参与捕羊,会不会简单得多?”
“那当然!”二女瞟了一眼福顺。
“太好了!”福嫂兴奋地转头问福顺:“顺儿,你前些日去打猎,打着了吗?”
福顺搔搔头:“打是容易,它们跑得快,我撵不上。”
众人都笑,福嫂又问:“那是说还有?”
“还有很多,不过好像是被捕捉得怕了,正远离这里。”
福嫂道:“这样,大姑、二姑,你们跟着顺儿,看看还要带谁,趁着严寒未至,能捕多少就捕多少回来。”
大姑道:“那就我们二家,加上顺子,够了。”
“好,快去快回。”几个人领了干肉口粮,当即启程去了。
孔定问:“还要不要去元宝山点羊?”
福嫂道:“不急,等大姑他们回来再说,你不是说手上还有一批种子吗?还来得及种?”
“来得及。”
“那好,谢叔和福松还去看黑衣人,我们这二天平地下种,再把羊栏圈上。”
谢夫子皱眉道:“这些人除了心智全失,其它都正常,爬起来时,到处乱跑乱叫,追都追不上,躺下来时,打也打不起来。”
福嫂微笑道:“你可不能打,他们本来就受了暗伤。”
谢夫子问:“那怎么办?”
孔定道:“得让他们少动弹才行。”想了一想又道:“你这次让顺子带了几大包营养丸回来,正好派上用场,少喂他们点口粮,他们自然没力气动了。”
福嫂笑道:“这也是个办法,咱们本来要节约口粮,以后也要把营养丸和以前一样用起来,一天只宰一二只羊看看,一人一块肉、一碗汤够了,又没有什么大活。”
孔定和谢夫子自然赞成,福松道:“这样最好,我也好帮孔队长干些活。”
孔定选了一块平坦的地块,将草烧了,还好地非常的松,这次运回来的材料犹有些从老家带过来的器械,正好拿出来干活。
几个人起早贪黑,福孝和谢夫子的孙女谢兰也一起去围栏打草,几个人渴了喝一口凉水,饿了啃一口干肉,晚上就睡在干草皮上,盖上二张羊皮,任由霜露满头满脸,躺下起来都是腰酸背疼,毫无怨言。
福嫂又看到孔定宝贝一样护着一个袋子,问道;“你管粮的,怎么才留了这一点?”
“什么留啊,本来都要下去的,他们都习惯了打猎吃肉,谁还听话去种田,也是我求着一帮老的,勉强种下,若他们再勤快些,这都没了。”
“嗯,是很珍贵,那个袋子里装的什么?”
“这个是-”孔定迟疑了一下道:“德先生当时说这个种出来的果,块大丰产,很能抗饿。”
福嫂叹道:“若拿来吃了,一顿都不够,以后就指望它们了,你要伺弄好啊!”
他们每天忙忙碌碌,福嫂内心忐忑,总是时不时就抬起头来看看远处,其它人也知道她的心思:毕竟七十多口人,百来头羊才够吃几天?不知道大姑他们这一去能带回几只?无不翘首以盼。
一转眼十来天过去了,这里地整好、种下下,围栏也圈好,再就归整材料,带来的羊和干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众人都急得嗓子冒烟。
福松心中怀疑,看众人凝重的脸色,不敢说出来,只说:“我明天去看看。”
孔定道:“我和你一起去,这旷野荒原的,迷了路可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出发,二人边走边找高处了望,才走一天,福松便看到远处一片白呼呼的东西,忙喊道:“孔队长,你快上来看。”
孔定急爬上坡,眼力却不如福松好,看不清楚,正自着急,福松大叫道:“是福顺,他们回来了。”一路呼喊着奔过去。
福顺气喘吁吁,见到福松道:“兄弟,快回去告诉大母,好多啊!”
孔定赶上来问:“怎么样?慢慢说。”
福顺兴奋道:“我们带回一大群羊。”
福松忙道:“那你们别着急,我先回去给主母报信。”
他火速赶回,老远大声道:“主母,他们回来啦,赶回来好多羊。”
福嫂听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带着众人迎了上去,走了小半日,远远望见羊群如云朵般浩浩荡荡过来,她怕惊着羊群,忙和随行的人避在一边,这才看清大姑二姑手挥自制长鞭,不慌不忙,口中不时胡胡溜溜地喊一声,大山和福清只是偶尔驱赶一下落单的羊,竟似无事可做,羊群流水般轻快而行。
福嫂心情激动,却也不去打扰他们,只是一路跟着,听福顺说起他们一行的经过,末了道:“真神了!早知道,我们还愁什么!”
等到羊儿入栏,大姑二姑一旦放松,立时觉得不堪站立,她们这十来日何曾正儿巴经的休息过!
福嫂待她们缓过劲儿,才上前和她们拥抱:“大姑、二姑,你们救了大家一命啊!”
大姑、二姑忙道:“主母,别这么说,我们自到族中,心中最服的便是你。”
孔定走过来兴奋道:“大姑,真有你们的,有你们在,我们就不愁了。”
大姑严肃道:“我们这次是细网拉大鱼,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
“福顺看到的,越往远处去,牛羊越多,它们明显不是本地的,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走光了。”
福嫂见她说得玄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略加思索,便道:“大姑、二姑,你们二个别忙休息,再辛苦一趟,明儿就随我去元宝山,把那批牛羊点回来。”二女自然答应。
果然她们到元宝山时,伏桀谢一逐一叹苦,说不知什么原因,出去一趟,难得有收获。
福嫂只好说:“不会次次运气这么好。
二人都道:“不是,以前到处都是,现在走多远也难见一只。”
唠叨半天,福嫂快刀斩乱麻,让大姑二姑点了羊,族人正想派些人押送,福嫂道:“不用,我们慢慢赶就行。”
她这边一一话别,那边大姑二姑挥起长鞭,羊群竟尔乖乖地迤逦而行,在场的族人亲目所见,虽然心疼不已,却也暗暗嘀咕:这羊合该是她的,不然这么听话!
那边谢家五兄弟自告奋勇,和福顺把羊腿和营养丸担了,一路送回。
福嫂一路不语,一时觉得侥幸,一时觉得内疚,因为她知道:族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闭着眼睛逮羊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