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灵这才注意到他,呵呵笑道:“难得难得,如此待遇,竟没有自暴自弃,你钻研它们多久了?”
生相大言道:“总有数百年了吧,与你何关?”
“嗯,也应该小有成就了,你从中悟出了什么?”
生相犹豫一下,脱口而出道:“时间。”
“为什么?”
“任何事物都有生命,生命即是时间,假我时日,无所不成。”
“好!”那精灵欣慰道:“你既有此认识,为什么却脸有愀色?有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
“哈,你和我一样,无依无靠,无命无相,拿什么帮我?”
“依靠即羁绊,命相乃轮回,你这个样子在普通者是痛苦,对你却是难得的大修行,我以为你已了悟了呢,还想赠你一段生命,助你修行,原来你另有想法,那你想要什么?”
“你是谁?这世界把牛皮吹得大大的唬人,我见得多了。”
“我就是时间使者宇恒,你这样激愤,是因为你没有碰到可以帮助你的力量而已,你说罢。”
“也不难,独腿不让我好好的投胎做人,我要到最最人类的地方做最最的人类,你能吗!”
宇恒看看他睥睨不信的神情,笑道:“这有什么难处,我就看着这洞石版石重出地面的份上帮你一下,你等着。”
他抬头向前,边运行边仔细观看,待看到一个人坐在山崖上双手托腮凝望远处时,和生相道:“这个人已想通生死,他跳下来时,我救下他躯体,等他灵魂一出窍,我就把你送进去,怎么样?”
说话间就到面前,生相忽然道:“等一下,他已经年老,我投他能有几年?”
宇恒道:“你修行还是浅薄,灵主宰相,他躯体已老,你进去,也可以比他本来的应活的时间更长。”
“噢。”生相虽然答应,却不相信,说话之间,这个机会已经过去。
生相经宇恒提醒,看那肉身人时,才注意到世界好像变了,跳跳凸凸,模糊不清,再看看身边,都影影绰绰,似是而非,自己似乎被宇恒拉着跑,又似坐在他的身上,好像很快,遍体生风;又好像很慢,静止一般。
一时又觉得那些光棱都有感情生命,有兴奋欢呼的,又愁眉苦脸的,有欣慰持重的,也有焦虑不安的,不一而足。
他正惴惴不安地打量,宇恒又叫他:“来了,这个怎样?”不等他回答,将他一推,进入了一个躯体。
这时间精灵宇恒无所不有,无时不在,却从未有现身传说,比黑暗圈还要难得(地球上的黑暗圈有三个,一个是静止的;二个是运动的,其中一个在大海洋,一个在陆地。),这次因为同样稀罕的地心火石出土,才让他凝形驻目,这一看不免多事,它先帮生相找一个肉身,再助他灵肉合一,然后身子微微一抖,就把他送到了昆仑山基地。
这一切对宇恒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对生相而言,又撞上了大运!
大概这具肉身的前主人德行很高,所以耳聪目明,全身协调如意,正是壮年,相貌威严又不失儒雅,连一向吹毛求疵的生相去水边一照,也发出感叹:“这种事情也给我遇上,我若不有所作为,真过意不去。”
总是他的灵进入肉身,未经血气胞衣浸染,对之前种种经历印象未曾泯灭,故此明白,在这洪荒乱世,人活着都是不易,能有什么事做?想作一番事业,只有到基地投奔大主管。
他平静下来,打量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所在似乎正是昆仑山人类基地,等到晚上,再看到那高耸明亮的照心灯时,更加确定,摸一摸洞石版石也在,当下顾不得骇异宇恒的神通,清咳一声,大摇大摆往重华宫来。他今非昔比,又轻车熟路,每有队员相问,便称是大主管的朋友,谁敢怠慢,竟一路畅顺。
上得重华宫,时间尚早,队员进去报告,他四下转悠,满眼所见冷冷落落,不光没有了香风艳影,到处杂乱尘积,不免暗暗讶异。
过了好一刻,他才又被引到议事室,一个精壮男子站在其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不冷不热地问:“尊客从哪里来?有什么事?”
生相傲然道:“大主管呢?我要见他。”
“有什么事?你先和我说。”
“我是生相啊,是大主管的故人。”
“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知道,十余年前,我和东海王一起来拜访过大主管的。”
“你说什么?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说的那个东海王在哪里?”
精壮男子正是穆班,一听眼前陌生客说起东海王,顿时警觉起来。
生相察言观色,看出他的敌意,忙道:“不知道,我和他也不熟,碰巧了一起上山,后来他先走了,我却和扎哈大师谈得来,大主管盛情相待,直到仁吉出生,扎哈大师逝世,我也有事别去。”
“哦,大师请坐,大主管外出有事去了,我这就通知三主管他们前来相见。”
穆班听他与黑洞不是一伙,先放下心,又听他说起仁吉之事,更不疑虑,客气了许多。
生相本来还担心十多年过去,自己面貌大变,越发年轻英俊,大主管能不生疑?听穆班说他不在,自己也大大松了口气。
他和穆班借了衣服,自行换洗过,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穆班安排上饭食,他又得饱口腹,晚上睡在整齐干净的大床上,不禁感叹:“这数百年来光顾和独腿斗气,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这做人的感觉多好!
他沉浸在享受中,一晃几天过去,三主管穆正和米夫子才珊姗姗前来,穆班一一引见,三人见他红光满面,气宇轩昂,都暗中刮目相看。
双方先是不咸不淡地寒喧二句,怎奈生相确实在基地呆过一段时间,穆正等人自然问不出丝毫破绽,生相反倒大肆吹嘘起来,屡屡透露出自己当初多么受大主管的赏识。
他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全不在意三人只是哼哼哈哈,毫无响应热情,直到后来米夫子昏昏欲睡,三主管心不在焉,穆正仰面朝天,他仍收不住话匣子。最后穆正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头道:“大师既是基地熟客,就在此处住几日,我们手头上还有事,过段时间再聚。”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生相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出来,憋了半天,才变过口气埋怨:“一点儿热情也没有,好像大主管亏待了他们一样。”
穆班听了冷笑道:“哪里!大主管虽有过错,已自贬外出,把基地的事权都交给了他们,他们又都不干事,也不知怎么想的?”
生相正色道:“他们老了,没有了锐气,你们年轻人可不能这样。”
穆班气道:“难,他们不想做事,又抓住权力不放,你想做事,还得看他们的脸色才行,然后做得好了,必须要说是他们的功劳;做得不好,便是没完没了的指责。”
生相呵呵道:“你一个人,他们几个人,肯定不行,想要做成事,自己身边也得有人才行。”
“大师的意思是?”
“你看好他们身边的能人,多游说几个过来,队伍不就壮大了,他们不做,身边有的是人做;他们怪你,你也有人撑腰。”
“这个不是挖他们的墙角了吗?不怎么光彩。”
“你是为你自己吗?为了基地,受点委屈,值不值?”生想义正辞严,其实是想把基地的局面搞乱,便可以浑水摸鱼。
穆班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都是金玉良言,奇谋绝策,赶紧依言行动。
穆班是活泛之人,很快物色了穆正身边的穆西、米夫子身边的玉铉和鸿渐、三主管身边的金沙和震旦,以及机要房的茉莉,都是崭露头角只待磨砺的新人。
他把他们带到重华宫议事厅,将生相和他们介绍了,盛赞道:“生相大师是大主管的朋友,忧虑基地现状,期待青年有所作为啊!”
又将从大主管处听来的长夜论英雄的故事讲述一下,说一句大主管的寄托之言:“没有朝气和热情的青年是没有出息的!”只把众人听得血脉贲张,金沙道:“我们也想做一番事情,可是不知道做什么,也没有人教。”
茉莉道:“先前有如夫人率身督促,基地风气为之一新,大主管外出,她也隐匿了,基地的气象又暗呜下来。”
鸿渐道:“我觉得可以从提升自己的境界做起,大伙儿互相督促,有缺点就改,有事情就做,有困难就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华阳摇头道:“若没有共同明确的目标,时间一久,大家还是会懈怠迷茫。”
众人又转向穆班,穆班这二日早想好了,当下问众人:“我们现在在哪里?”
“重华宫。”
“大家觉得重华宫最醒目的是什么?”
“照心灯。”
“大家心里还记得基地的训词吗?”
“重华宫明我心志,照心灯照我心迹,愿以我身,换人类新生。”
“好,现在大主管已找到一处人居,咱们不就有了帮助的目标?”
“怎么帮?”众人齐问。
穆班道:“他们现在很原始困难,我们要派人过去传授先进,带他们的人过来学习,当然最好最直接的是还要有物资帮助。”
玉铉道:“这个恐怕不易,就那几辆机车,每架能装多少东西!”
生相忍不住道:“那就大驱牛羊,趟出一条道来。”
他本是应景之言,众人却都恍然,纷纷道:“对,眼下我们就得大力耕种,大力蓄养,挑选人员物资,随时准备出动。”
穆班又道:“我们在座的当学那太夫人和灵姑,要起带头作用,又要学她们不畏困阻、坚持到底的精神。”
茉莉道:“还有仁吉妈妈舍身成仁的精神。”
震旦踊跃道:“老穆的意思是大家一定要有热情朝气,又贵于坚持,然后发动更多的人和我们在一起。”
众人齐声道:“正当如此。”
他们说行动就行动,生相又和穆班道:“大家的热情被激发起来了,重华宫可不能邋遢,应当选一些姣好细心的女子前来打理,你放心去忙,此处有我安排。”
却又施手段把一些女孩儿引坏,肆意纵欲,自此山下风气激进,山上风气也变得妖艳起来。
那三老很快发觉不对劲,穆班总会不显山露水地和他们说起一桩事情,他们在笃悠悠地懒得思考时,手下有一帮人已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进境神速,止都止不住。
几件事下来,三老心中恼恨,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帮年轻人日日上重华宫围着穆班和那个外来的大师讨论总结,再下山施行。
三老这才心慌,连忙一起草草计议了,气哼哼地上得重华宫来,扫视一屋子的人,责问道:“重华宫何等神圣,哪能什么人都可以上!”
穆正更板起脸孔,手指门外,威严道:“都给我下去!”
众青年尴尬片刻,即刻镇静,他们这一阵子正干得起劲,胆壮眼高,已经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可怕和困难的了。
一人嘟咙道:“我们又不是上来玩儿!自己不做事,还见不得别人做事,真是!”
三老嘴巴都气歪了,穆正大声喝斥:“穆西,你还敢坐着!没看到长辈在你面前吗?”
震旦道:“下去就下去,一样做事。”
鸿渐道:“不能,若妥协,下次再遇到更大阻拦,便难坚持,我们所言所行,全是为了光大基地宗旨,生相大师可以作证。”
米夫子怒道:“你真长出息了,我们基地的事,为什么要问别人?”
生相在一旁察言观色,眼看着怒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佯怒道:“咳,不准和长辈翻理顶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三老宝贵的人生经验是你们避免走错路的保障,何况他们是基地之主,你们先都下去,待我和三老先认错陪礼。”
牢骚满腹的年轻人在穆班的张罗下退出,三老也一个个铁面判官一样对生相毫不理睬。
生相呵呵笑了二声道:“还请三老听二句话,我再下山不迟。”三老方才坐下。
生相道:“年轻人想做事,又不影响你们的地位,穆班,你应当和三老多登门请教。”
穆班点头称是,穆正冷冷的道:“大师二句话已经说完了,就请自便,基地的事我们自己会商量。”
生相点头道:“好。其实啊,各位请想,大主管不在,年轻人如果真的做出一番事业来,成绩算在谁的头上?”
三老哼了一声,并不理会,生相接着道:“我虽是外人,但也是基地故人,看到大主管不在,就忍不住替他操心。咳,这个大主管,我知道他一门心思想长生,可是他不得其法,就不能如愿,你们看我。”
三老终于被他的话头带动,疑惑地看着他,大致他懂得采补之道,这段时间日日秽乱重华宫,不但不见疲态,反而更加精神奕奕,相比之下,三老更显得苍老颓丧,听着他侃侃而谈:“我比扎哈大师大多了,扎哈大师十多年前就已经老态龙钟,十多年过去,我还是老样子,能吃能喝能玩,这养生长寿之道其实很简单,不信什么时候我告诉你们几个小窍门,你们按照我说的做,三个月便知真假。”
三老一听这意外之喜,个个怦然心动,连穆班也开动了心思。
米夫子双眼发亮,盯着生相,咽下一口口水道:“谢谢大师,大师是老前辈了,却和穆班一样风貌,果然高妙。”
三主管道:“大的师明明是高人,有真才实学,请你留下来为基地作主,我们都听你的。”生相投奔基地,本来只想大主管念他一场交情,赏一个位置,享受基地充裕的衣食,免受生活劳作艰难之苦,不曾想一到基地就混得风生水起,先挑起青年的叛逆情绪,再以长寿养生术作饵,令三老也服服帖帖,轻轻松松地身份超越,隐然成了基地之主。
他随口传授了几个心意小术,将三老整得一声不吭,面也不露,去各自修炼,转身即和年轻人吹嘘:“三老已被我说服,你们放胆去做,就看你们的啦!”
年轻人没了管束,如脱缰之马,干劲更足了。
生相在重华宫为所欲为,尔后又不甘寂寞,理直气壮地要到各处巡视。他带了一个亲信队员大川,先到了牲畜区,牲畜区首领为他们安排了良马,派了二个人带路,生相看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牧群,惊叹不已,眼看这一切不久都要属于自己,几乎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