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不悦道:“那你更加不对,福嫂你已辜负了,若无心意,就不要娶她,娶了却又弃之一边,不是糟蹋她吗?”
福先生又是连连点头认错,羊姑捂着嘴,呜呜哭出声来,人也温婉了许多,试探着站到福先生身边,依在他身上。
福先生扭捏了二下,也没有发作,听重华讲述这十多年福德山发生的事情:当重华讲到伏桀、福旭为所欲为、祸及族人时,福先生拍案大呼:“这个畜牲,我本来是留他作臂膀,他却是烂泥糊不上墙,屡次闯祸!看来不能光看他的材力,更要看他的品行。”他激愤之下,手掌使上力气,将半块石板压翻,还好及时伸手抬住,重新安放好。
当听重华讲到福嫂带人去了宁湖,饥寒无靠,每日挣扎在死亡线上时,他又涕泪滂沱,边哭边咳:“文英,我对不起你啊!”羊姑忙弯腰为他擦脸,被他粗暴地挡开。
当重华讲到福松、福顺无惧妖威,锐身赴难时,福先生痛心自责:“好孩子,都是我害了你们啦!”
重华听了,暂时不讲,又责备他道:“我就想不通,先不论谁对谁错,你却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比你的伴侣更重要!比你的子女更重要!比你的族人更重要!比历经千山万水相遇的朋友更重要!比你肩上的担子更重要!扔下这许多不管,千里迢迢追踪德先生至此,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
福先生剧咳急喘,双手抱头,恨不得埋进胸膛中去,瘦小的身子抽动不停。
羊姑大怜,忽然想起一事,走到重华身前,手指内室,着急道:“你到里面看。”
重华听她奇腔怪调,以为她不善讲话,或者是羞赧之故,也未起身。
羊姑自去里面,兜了一堆石雕过来,都放在重华面前的石板上,重华拿起来细看时,都是福嫂、孔定、谢旦、小福孝等人的雕像,他最后打开一个羊皮口袋,一看那玉刻小人,就知道是自己的雕像,惟妙惟肖,形态逼真,玉质更是一流。
重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福先生心中深藏的故人之情,他一时犹豫自己是接着往下说,还是先将德先生的消息告诉他,却看到福先生身体一摇,倒了下去。
重华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去扶,发现自己也是头昏眼花,知道情形不妙,即刻迸住气息,冲出石屋,往谷口方向急奔而去。
羊姑不明所以,大惊失色,抱着福先生的身体嚷嚷起来。
她情急之下,大嗓门一露,躲在后面的生相知道阴谋已成,绕上前来,把石屋里外看了,手一招,身后的基地队员呼啦围上来。
生相急将重华的雕像擦过,给他们看了,不可一世道:“就是这个人,往前跑了,你们快去把他拿回。”
队员们凌晨刚干成一件大事,兴头正足,早已憋着一股劲,不待他说完,一个个大呼小叫,嗷嗷的追了下去。生相自去小道口张看,太阳广场上的黑气早已荡然无存,刚才传来鼎沸声浪的宝积山那边现在静悄悄的,只看到点点串串的人群正往这边而来。
他摸着下巴嘀咕:“战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又怎么发生在那里?看来大局已定,是郝大帅和乌将军赢了,这不太阳王部族的人正往回溃逃,这金重华跑得倒快。”
当下和身边健足将道:“大战已经结束,你快回去看看情况。”健足将听他吩咐,飞速去了。
生相望着他的身影冷笑:“想监视我,哼,走着瞧。等我抓到金重华,我就犯不着再求你,你回你的大海洋称王,我做我的陆地之主,嗯,你上得了岸,我却下不去海,还得瞅个机会让你有来无回。”
他心中盘算,双手兴奋地搓来搓去,口中连声轻咳,又开始在想自己到时候怎么享受、怎么摆排场了。
他这一激动,竟有些头晕目眩,几乎不能站稳,连忙稳定下来,自我怜惜地抚摸一通,又扪着胸口自言自语道:“这段时间用脑过度,好在鸿运高照,一切顺利,大愿得成!”
却不知物极必反,这是他要倒大霉的兆头。
他自调理一番,走回石屋内,见羊姑坐在地上,抱着福先生的身体,正在默默地凝视、轻轻地抚摸,便提醒她:“他又没有死,你伤心什么!”
羊姑抬起头来,憋着声道:“你快救醒他。”
“弄醒又怎样?他又不理你。”
“你骗人!”羊姑一着急,又吼出声来。
生相吓了一跳,忙道:“你急什么?我肯定能救他。”
说着便在重华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将羊皮口袋放入怀中,不满道:“你没有按我说的做?怎么让他给跑了?”
羊姑气道:“谁知道你在上面捣什么鬼,我拿出来给他一看,不光我男人晕倒,他也立时变色,冲出去跑了。”
她本来是赛狮吼,此刻又如泼妇发作,生相只觉得二耳轰鸣,头昏脑胀,双手在石板上一按,起身要走,却不知这石板已被福先生的琢玉刀划成二半,他这一用力,半块石板滑下,实实在在地砸在他一只脚上,当时就疼得弯下腰去,狂嚎惨叫,推开石板,捧着伤脚呲牙咧嘴,哎哟喂叫个不停。
羊姑也暗暗吃惊,连忙将福先生的身体拉到里面。
生相疼得适应了,见羊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生气道:“你还不扶我起来!”
“你活该!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怎么扶?”
生相又被气得差点昏过去,怪笑道:“哟,想这么多,好像你多受欢迎似的。”
羊姑气恼道:“我不管,你这个骗子,快救我男人”
生相自扶着墙壁起来,恨恨道:“好,你等着,我马上来救。”单脚跳了出去。
只一点路,他又扶又跳,好不容易回到后面帐篷,将伤脚稍稍包扎,怀惴了版石,要来害福先生夫妇,却见吊睛黑峰驼不招自来,已在帐篷外等他。
生相这时疼痛劲已过,也能将就着走路了,拍拍骆驼的脖子:“好伙伴,真懂事,不过这一点路没必要爬上爬下,你让我扶着就行。”
骆驼边走边问:“主人,你让那些人类追赶的是不是地精人?”
“地精人?嘿嘿,这个名字倒贴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这事多少年前就传遍动物界了,只有人类不知。”
“是这回事,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让人类去追,不是让一群狼去追一只羊,让一群狗去捡一只包子吗?”
“啊呀,你说的倒也是。”
“所以,主人,你谁也不要轻易相信。”
“对,我这就亲自去追。”
“主人,你告诉我那地精人长什么样子?我也好帮你张看。”
“好,你先趴下来,让我上去。”
生相上了吊睛黑峰驼,又到刚才头晕的地方,找到重华的雕像,指点道:“看仔细了,就是他。”
不防白眼驼忽然一扬前蹄,卟通把他颠落于地,虽然没碰上伤脚,屁股却似摔破了一样剧疼,他不顾一切吼叫道:“畜生,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白眼驼扔下一句:“告诉你谁也不要相信,你还不听!”一溜烟地跑了。
生相忘记了疼痛,望着它疾驰而去的身影,目瞪口呆。
他在地上哼哼唧唧捱了半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站起,眼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又气又急。
正没个计较,健足将的确快,已经回来,挥舞着二条巨臂,气急败坏道:“大师,不好了,他们不见了。”
生相摸着屁股,虚踮着一只伤脚,没好气道:“谁不见了?”
“尊主,乌将军,还有锤头他们。”
“你去哪里找他们了?”
“宝积山。”
“英雄桌呢?”
“也没有。”
“那些石桌英雄呢?”
“都死了,还有那个病大主管,也死了。”
生相明白了,不是郝大帅和乌将军赢了,而是人家太阳王部族胜利了。
他原来对健足将还有些讨好巴结,此刻见他落魄,便沉下脸来奚落他:“你们几个,有多大能耐,到陆地上来横冲直撞,还想到这里来碰个大运,知道吗?陆地上顶儿尖儿的人类都在这里,能让你们讨得了好去?”
健足将二个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可怜巴巴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生相心思一转,伤脚朝重华的雕像虚踢一下问:“看清楚这个人吗?”
健足将点点头,生相道:“他是尊主要拿的人,我叫人去追,还没回来,你快去追到他,我带你一起去见尊主。”
健足将本来如丧考妣,只好把生相当作依赖,听了他的命令,二话不说,八脚翻飞,也是一阵风地追了下去。
生相不得不重新忖度:这样也好,太阳王部族虽然赢了,但大主管已死,金重华又负伤而逃,剩下太阳王部族的力量估计也不怎样,我到这里几天都没看到他们露面,只是我现在受了伤,腿脚不便,不如还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伤养好,看看能不能还和上次在基地那样的搞法,由我来当太阳王。
他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观察到太阳王部族的族人簇拥着回来,已经很近了,担心被他们看见,频频回头张望,口中喃喃咒骂:“这帮蠢材,怎么还没回来?”
还好,很快,去追金重华的队员回来,虽然二手空空,却也不见得沮丧,全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生相伸着脖子问:“叫你们去拿的那个人呢?”
一个队员漫不经心地回答:“大师,没追着。”
“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受伤的人也追不着,有什么用!”
“大师,我们追着追着,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我们眼都不能张开,脚都不能站稳,只好回来。我们也从高处看了,没见着一个人影。”
生相虽然七窍生烟,见形势紧迫,只好道:“哪有这个怪事,你们站几个出来,抬我去看看。”
队员们不知他受伤,以为他又在摆谱,正要上前,那羊姑在石屋内见福先生许久不醒,又怕又急,又见生相前前后后在屋外闹出好大动静,只不进来救人,顾不得克制,跑出来大呼:“你这个骗子,怎么还不来救我男人!”
生相心想今天倒霉全都是因为她,恶狠狠的道:“救不了啦,死了算了!”
羊姑怒吼一声,扑了上来,和他厮打。
生相气力还是有的,手一伸,把她重重地推倒在地,羊姑毫不气馁,发了疯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口中大骂:“你这个骗子,我和你拼了!”
她一用力,竟把他的下衣扯了下来,生相大急,连忙双手拉住,大声喝斥。
羊姑把他死死抱住,哪里肯放,他只好一手拉住衣袍,一手去殴打羊姑,因她和自己缠在一块,不好用版石照射,怎么也不得摆脱,狼狈不堪,直到多力和众英雄赶到,给他解了围,却也就此被镇压,再也不得超生。
生相在最后时刻,终于想到:“其实我运气很好,得到也很多,干嘛去抓那金重华?舒舒服服地做个基地之主,带着洞石版石修行,哪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