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南絮依旧睡不安稳,噩梦连连,半梦半醒之间,仿若有风声犹在耳畔,又如孤魂野鬼诉冤,呜咽了整宿。
南絮出了营帐,看见一匹极漂亮的深棕色马儿,乌黑的眼珠闪亮发光,四肢长而有力,背上配一套做工考究极其精致的马鞍。
相聚只是刹那,转身便是天涯。离心分别是极煎熬的事,凌奕努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语调轻松地说:“它以后跟着你。”
南絮太喜欢了,激动上前,围着马转了一圈,又摸摸马背柔软油亮的马鬃,这还不够,干脆抱着马的脖子,只差没有亲到那马脸上去。
她素来不爱那些女儿家的珠饰玉镯,原来喜爱的是这些,依旧是这样,只要她开心全世界都美好了,凌奕嘴角不禁漾起好看的弧度。
南絮的手轻抚马颈中的鬃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眼中满是血丝,昨晚定是又没睡好,凌奕故作寻常,浅浅一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南絮眯眼,回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是舍不得我大哥。”
世间最揪人心的莫过于这番分别,凌奕眼眶一热,喉结微微升高,声音低沉地说:“一路小心。”
“嗯……”南絮避开他的目光。
见她神色隐隐凄惋,凌奕欲伸出手抱她,只怕这一伸手便再也控制不住,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大步离开。
听着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南絮心中莫名难受,努力抹去心底的锐痛,轻功跃上马背,此马奔行如飞,不到一会儿功夫,便驰出数里之遥。
白玄匆匆赶上来,仔细看了看她的马,稀罕地说:“汗血宝马果然非同一般!”
“汗血宝马?”南絮不禁低头看了看,“这马虽长得俊了些,但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啊!”
“传说此马日行千里,这还不够特别啊?”白玄回着,双腿一夹,良驹撒开四蹄飞驰而去。
南絮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抹修长的身影像极了凌奕,他伫立在那里,显得那么孤单,仿若这天与地之间,仅剩他孤伶伶一人。刮骨疗伤,壮士断腕,长痛不如短痛,她一遍遍提醒自己,未来注定渐行渐远,不能再爱他了!
那抹背影一丈一丈远去,一寸一寸变小。凌奕真想追过去,心里如同翻江倒海,又似苦雨凄风,万般愁绪无法言说。所谓咫尺天涯,咫尺便是隔着沧海桑田,不可逾越。永远都是这样,幸福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得,却仿若相隔着宇宙洪荒,再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眺望。此刻,他恨不能心成灰沫,也胜此番苦痛煎熬。
晌午过后,兵将整齐行列,凌奕由众将领簇拥着登上将台,亲自检阅军队,安排撤军事宜,整个过程因情绪低落始终心不在焉,极力自持,方未丢失水准。
平野旷原之上,夜静无声,凌奕心中无限寂寥怅然,眼前是无边的黑,无边的暗,仿若这天酝酿着狂风暴雨,压抑着万钧之势,突然感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忽而明了前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愿月明人团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原来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