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大殿内气氛显得紧张,文吏忙前忙后,尚书省的折子如雪花般飞来,皇帝坐了数个时辰,仔细批阅,听完盛京战报,虽是捷报,依旧毫无情绪波动,思忖片刻道:“准你等所奏,李氏皇族男子不留,女眷贬为庶人流放黔南。”
众臣立刻行跪礼,齐声道:“皇上圣鉴极明。”
半晌,待重要的朝务全数汇报完成,宰相张饶小心出列,行礼后道:“禀皇上,恒王的兵马在京郊撬开周氏皇陵,获得陪葬宝物颇多,公然将陵内枯骨抛出棺椁之外,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引发天下人愤慨。”
国库空虚,军费给得不足,出些小乱皇帝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静的脸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变化,语调自然地说:“查,实施恶行者严惩不待。”
朝臣们听得真切,皇帝说的是实施恶行者严惩不待,而非与之有关者严惩,皆明白了其中深意。
早已过了下朝的时辰,盛肃殿门外的廊下伫立着四品以下朝臣,见贤妃慕容氏带着一行宫女缓缓而来,低头行礼,自觉保持距离站到一边。
贤妃不敢贸然叫人通传,将衣袖收了收,候在缕空朱红大门旁侧。
又过了很久,朝臣们一一退下,贤妃这才得了召见,让宫女们将端过来的菜品加热,送进殿里,她微微一笑,福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简单几样素食,伺候皇帝用膳的太监们很快就完成了试菜,皇帝没有胃口,应付着吃了些许就搁下了筷子。
贤妃知道皇帝政务繁忙,不敢多言,收拾好膳碟,带着宫女们福身离开。
宫人低头跟在身后,贤妃拖着长长的衣摆,步伐渐缓,心绪无限消极,眼前的宫墙夹道,两侧立着面无表情的禁军,个个石刻似的目不斜视,活像雕像般麻木僵硬。皇帝性情孤傲高冷,起初命她执掌后宫,她依稀看见了光明,可日子久了,未从皇帝脸上看见过一丝温情,仿佛感情的阳光至始至终不曾照到她身上,这殿宇深寒至极,大到仿若没有尽头。
暮色四合,若大的殿内烛火通亮,古墓一般死寂,皇帝手中的笔落入奏折间的声音清晰可闻,胡忠全仔细检查,剪掉个别烛花,光线明亮了许多。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深夜,寻常百姓每日用两餐,富庶人家为三餐。皇帝为勤勉励志只用两膳,晌午忙也进得少,御案上的茶点未动,胡忠全轻步上前,小心奉上香浓的杏仁茶。
皇帝的目光还在折子上,稍稍回神,随手端过来,揭开钧瓷盖碗,浓香味瞬间渗入鼻端,眉心微皱,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皇帝性子克制镇定,极少露出这种凝重的神色,胡忠全立刻意识到不对,骇出一头冷汗,低头立在一旁。
皇帝心底陡然惊痛,像是极钝的刀子慢慢割着,冷眼看向胡忠全,语调深沉地说:“滚出去!”
三个字,隐含着极致的忍耐,胡忠全心中大喜,急忙伏地叩头跪安:“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