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私塾休整三日,一向热闹的私塾如今大门紧闭,不见人影,街道旁路过旁人见着奇怪,都要多问询两句。
私塾里头许秀儿的闺房中,一郎中背着药箱出来,许夫子出门迎送。
“麻烦大夫了。”
“无妨,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先前的药继续喝着,没什么大碍的。”
“多谢大夫。来,替我送送大夫。”
“是老爷。”身侧的婢女向前。“大夫请。”
大夫跟着婢女离开,许夫子重叹了一口气,又提步回屋。屋里头点着静气凝神的熏香,熏香从香炉中散出氤氲开来,冲散了常年萦绕的墨香气。因着冬日,门房紧锁,不见透光。炉火又烧得极旺,不免有些死气沉沉。
许夫人坐在床沿,看着许秀儿喝下药,她看许秀儿这般没用的模样,心下恼怒。
“我不过就说了你几句,你倒晕过去了。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夫人!”许夫子进屋阻止许夫人。“你莫再提了。这都三日过去了,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嘛!”
“我哪有不安生!”许夫人用手帕拭泪,也是委屈。“若不是她没用,又怎能给许家遭这样的事端!我让她去与人赔罪,她倒好,耍上性子,还把人给推湖里去了!”
多好的亲事,眼看就要成,竟然被这般给坏了。许夫人真是越想越气。连着念了三天也没法释怀。
许秀儿不愿再听人重复这些,顾不上苦,大口喝完药,便将药碗递放在一旁。逃避着许夫人,又缩回被子里想要睡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连话也说不得了吗?”
“夫人!别说了,这事过去了,算了。”
“算了?怎么算?冬娘也是,一个不长眼的!亏我待她不薄,她竟这样桶我阴刀。”
“娘!”许秀儿撑着身子起身。“娘,你说我便罢了。为何还要说冬娘?我在县府,只有冬娘护着我……”
“她那哪是护着你!”许夫人也急了站起身来。“她这是害你啊!你也是,本就是你做错了,忍两下不就过去?那庄曜玥如今是三品上侍郎,你不跪着求着,还敢与他耍性子?他一个当大官的,面子一事本就看得十分重要。他就算心中有你,你这般,他也没法再与你说好话不是?”
“娘!你就别想了!他心里哪里有我?他就顾着那童养媳,还说妹妹?可笑,龌鹾到了极点!”
“你快给我闭嘴!”
许夫人连忙握住许秀儿的嘴,被许秀儿挣扎的推开。“娘,我说的是真的,你是没看见他在意那童养媳的模样,他甚至,都能挑了冬娘的……”
一提起这事,许秀儿就有些害怕得发抖。许夫子坐在了椅子上,深叹了口气。
“是为父的错
。”
“爹爹?”
“为父教你诗词歌赋,却没能教你待人处事,你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爹!”许秀儿本以为,疼爱自己的爹爹要给自己说话,没成想,开口竟也是埋怨她。她惨白着脸,哀怨的看着许夫子。“爹,我错在哪了?我没错!”
许夫子一个读书人,又身为私塾先生,受人尊敬之余,性子本就坦然大义。因此,活得一向精神气十足,可如今遭逢此事,一夕之间看上去老了不少。
“其一,你去见人,是为客。主人拿好茶待你,你却给人下马威不愿好言相对;其二,她即在县府,身份显然比你尊贵,你却恃宠而骄拿捏她,逼她在你之下;其三,你万不该维护本就错了的冬娘,县府是官邸之地,一个区区仆人,不守矩,问责于你也是对的;其四,你一言不合便投湖弃命,实际上便是想要落那姑娘威风,削了庄侍郎的面子,逼他与你道歉;其五,你千不该万不该!”许夫子气得站起了身,指着许秀儿。“冬娘伤了那姑娘,你连一句请罪都没有!那姑娘就算曾经是童养媳,而今也是三品大员的妹妹,是官员亲属,若治你等一个意图谋害三品亲属之罪,你还有命活着回来!”
许秀儿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她是没错的。如今说她错了,不过便是那庄曜玥当了官,家里人为了攀附,这才替他说好话。
庄曜玥请她上门,却没有亲自见她,用一女子来处处打压她,那女子也不是她推入湖中的,是冬娘!分明错的都是旁人,为何要如此待她!她甚至还投湖明志,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就没人能体谅她?
许秀儿再度掩面痛哭。
这三日里,为了这事,她已经无数次的落泪了。许夫人一听许夫子说辞,更加的生气,又偏偏拿这个唯一的女儿没有法子。
她见许秀儿脸色苍白再无往日漂亮的模样,忧扰越甚。“你也莫哭了。就你这性子,真是嫁到谁家,谁都拿你没有法子。这事已经发生,说多了也气。你自己好好改改。改日娘找媒人来问问,看看这瑞丰还有哪户好人家未娶,帮你打听打听。”
许秀儿震惊的瞪大眼睛,眼角还带着泪,她惊恐地看着许夫人。“娘!你说什么?你要把女儿、不!女儿绝对不要这么随便的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