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走进隔间的时候,梁崇景觉得自己的脚都挨不到实地,整个人都恍惚着。他还没走到床边,就见梁长安再度跪在床前。看到床上的娘子,她脸颊和眼窝凹陷,实在不能和刚成亲时那丰腴明艳的女子联想到一起。
刚成亲时,芝娘很爱笑,自己常常看着芝娘笑就会呆掉。他若是呆掉,芝娘则会笑得更厉害,他从没见过别人有芝娘那样动人心魄的笑容。他的芝娘,自从女儿送到怀恩公府就再也没有那样笑过。现在,她的女儿回来了,她却不能对着他像那时那样开心的笑了。梁崇景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他,不想再见到梁长安了,一眼都不想。
跪在床边的梁长安没有把注意力分散一丝给身后的父亲,她的眼里全部都是躺在床上的阿娘。她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阿娘,在怀恩公府的每夜抱着阿娘给自己做的布偶,好像亲口告诉阿娘她有多想阿娘。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丧事准备的极快,一切都像是在梦中。直到要出殡的那一天,梁长安终于像是清醒过来。梁长安和梁长平姐弟俩身穿麻衣孝服跪在棺木的一边,前来吊唁的宾客皆劝姐弟俩节哀顺变,更有甚者把眼睛盯在一旁招呼来宾的梁崇景身上。
怀恩公夫人带着其儿媳何氏一同前来,怀恩公夫人与何氏上完香之后带着神色极其疲惫的梁长安去往内室。
“姨婆。”这三天没有流出的泪,终于在见到熟悉的长辈时宣泄殆尽。
怀恩公夫人怜惜的抱着梁长安,七年,这孩子一直承欢与自己膝下。回来的前一天高兴的整宿拉着自己说话,自己明明知道这孩子回来就是给她母亲送终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
有时候,明知安慰的话没有任何作用,但仍需说出来。怀恩公夫人想了想,擦干抱在怀里的梁长安的眼泪:“你阿娘这一生极少落泪,她常说,天地蜉蝣皆争朝夕,世间百态不过如常。”
梁长安眼泪朦胧抬头看着姨婆,她不懂姨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默默记住了那句阿娘说过的话,天地蜉蝣皆争朝夕,世间百态不过如常。
辰时三刻,梁长安和梁长平又对着棺木深深磕了三个头,母亲该出殡了。
梁长安跟着灵柩走到正门外,看着在雪天走的不甚稳当的弟弟在母亲的棺椁前走着。梁长平今年堪堪四岁,平日里多是仆人抱着。现下雪天路滑,又要摔盆打幡,竟也没有哭闹。梁长安看着走远了的一行人,直至不见,仍在看着。
送葬前,梁长平问梁长安。
“阿姐,阿婆不带我去找阿娘,你可以带我去吗?我保证不打扰阿娘睡觉,我就是想看看阿娘。”
“阿娘,不在了。”
“不在了?那阿娘去哪里了?我要去找阿娘。”
“长平,阿娘要去栽花了,你等会送阿娘去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要阿娘去栽花。我要让阿娘陪着我。”
“以后,我会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