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诚,你真傻。
孟阡阡矮身取下她风尘仆仆的运动鞋,她光着脚往前踏了一步。
地毯细腻的触感,抚慰着她的脚尖,房间里有着淡淡的熏香味,是他一贯喜欢的那种,不露痕迹,浅浅的又好闻的熏香。
三十年来,她第一次造访。
却并不觉得陌生。
房间的装潢如陆以诚一贯的个性,简洁、干净、讲究。
孟阡阡划开他的衣柜,各种颜色的西装、衬衫整齐划一,在正装的最后,竟然有一件T-shirt,虽然熨得很平很服帖,看起来却似有很长的历史了,棉质的衣物难以避免地泛黄,走形。
她拉开他的抽屉,方格子里一半放领带,一半放手表。劳力士和浪琴的手表,他换着戴。
手表滴滴答答地走着,仍然没有停歇。
房间主人的生命齿轮,却已停下了脚步。
孟阡阡仰起头,任由泪水滑落。
她又依次走过他的床,她在一侧坐下,想象他曾经睡在床上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他熟睡了,她颤抖地想抚摸他的脸……
终究摸了个空。
孟阡阡走完他的书桌,指腹划过书柜上的书脊,终于避无可避地来到一个小房间前。
她命令道:“打开。”
佣人:“回夫人,这房间爷从来不让人打扫,我们没有钥匙。”
孟阡阡定睛看着这道固若金汤的纯金属打造的门,她冷声道:“找人来拆门!”
佣人:“!!!”
“不……”孟阡阡又露出一个柔媚的微笑:“他的东西怎么能让那些凡夫俗子染指呢?”
陆一凡内心惊骇,他妈妈这是犯病了么?此刻应该怎么办好?
“拿斧头来!”孟阡阡的语气不容置疑。
佣人都快哭了,她带着恳切的目光向陆一凡求助。夫人有抑郁症是家里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如今一个抑郁症患者拿斧头,这该有多大的杀伤力!万一夫人失控了怎么办?
陆一凡说:“愣着干什么?按夫人说的办。多拿一把,我和夫人一起。”
他早就发了消息给Dr.Josie,问了一些基本的应对方法。
Dr.Josie:【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不要试图和她对抗,注意安全即可。】
听了陆一凡的话,孟阡阡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颌首道:“好孩子。”
斧头很快拿了过来,陆一凡递给母亲一把,假装这事很寻常般,他还和她讨论怎么样砍能最快地把门砸开。孟阡阡接纳了他的意见,他们轮流砸,先砸出一个缝,再利用缝来扩大范围,拆掉整个金属门。
孟阡阡抬头看了看位于最高点的斧头尖,在灯光的散射下,凝聚成一个刺眼得光斑。她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砸向金属门。
金属门被砸出了一个凹,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虎口剧痛。
陆一凡看孟阡阡真的是在砸门,也就放了心,他在她的身边,陪她奋战到底。
过程单调而漫长,一下一锤重击,终于在最后一击重锤下,门被砸出了一条缝,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那一瞬,陆一凡想到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那首名曲。
***
最终还是叫人把门拆了下来,孟阡阡走了进去,本以为一屋子的保险柜,进去却只看到了一墙的书柜。
这时陆一凡的手机响了,陆一凡出去接听,顺便把“利器斧头”给带走了。
孟阡阡走进这个不足六平米的房间,房间只有新风系统,没有窗。书柜上放的也不是书籍,是清一色的笔记本。
黑色的笔记本,背脊处插着标签。
都是数字。
前面的四位数显然是年份,以短竖隔开的数字从1到12,是月份。有时候一个月里,一本写不完,就再分了-1,-2,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写了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