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从季笙这里得到答案,便回去看那株救他的花妖。可等他回到那里时,花已经不见了。
他不禁惆怅,那株花终归只是因为他跟它等的人相似才救了他。
平生第一次,他对一个未曾谋面生出的浓重的嫉妒心。
但他不清楚,他嫉妒的人,于世上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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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葳蕤回到西湖,没有进医馆,而是到了酒馆。
“什么时候你能把壶里的酒洒进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呢?”她笑着对季笙道。
季笙道:“我偏要这么自私诶,不给我讲故事,就不给喝酒。”
顾葳蕤无奈地叹息,说道:“也不知你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季笙嬉笑道:“我就是我啊,才不要跟你们一样。”
顾葳蕤道:“好吧,不过你居然瞒了我一件事。”
季笙道:“你又去见过他啦。”
顾葳蕤道:“是啊,其实你要见他,比我更方便吧。”
季笙道:“我代他掌着六道轮回,不能随便离开的。”
顾葳蕤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辛苦你了。”
季笙道:“哪有什么辛苦的,我的差事,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顾葳蕤道:“你知道的应该远比我多,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回归现世么?”
季笙道:“没有。”
顾葳蕤瞧着她,道:“真没有?”
季笙道:“嗯。”
顾葳蕤觉得季笙没有说实话,但季笙瞒着她,必然是因为实话更残酷。
季寥在那个地方,真的很快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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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滔滔,季寥已经很久没离开坐下的石头了。
这里没有时光流逝,一瞬也可以过成万古。
在一个时间都没有意义的囚笼里,哪怕没有任何酷刑,都是没法想象的痛苦。这里其实跟无间地狱没有区别。
而无间地狱,亦是最可怕的地狱。
“有谁知道代表着六道轮回的你,却活在如无间地狱一般的地方。”
天河水里冒出一个麻衣布鞋的人。
季寥笑了笑道:“谁又能想到最常来看我的不是我的亲朋至交,而是你庄周。”
庄周道:“曾经我以为太乙和佛陀成道的斗争,可以说是人世间最精彩的故事,但沈青霞的故事比他们更精彩,如今见了你的故事,我却忍不住一声叹息。”
季寥微笑道:“我不及太乙之自在,更没有沈前辈超拔一切的才情,所以只能愚钝一点,惹你们一场笑话。”
庄周道:“你何必自谦,在你那种处境下,做出那种选择,已经叫我拍案叫绝了。”
季寥道:“其实我想知道庄周兄在我那个处境,会做什么选择?”
庄周微笑道:“你想知道答案,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季寥道:“好。”
庄周道:“我曾经走到一座山脚下,见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耸立在大溪旁,特别显眼。但见这树:其粗百尺,其高数千丈,直指云霄;其树冠宽如巨伞,能遮蔽十几亩地。我忍不住问伐木者:‘请问师傅,如此好大木材,怎一直无人砍伐?以至独独长了几千年?’伐木者似对此树不屑一顾,他道:‘这何足为奇?此树是一种不中用的木材。用来作舟船,则沉于水;用来作棺材,则很快腐烂;用来作器具,则容易毁坏;用来作门窗,则脂液不干;用来作柱子,则易受虫蚀,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寿。’”
季寥笑道:“庄周兄你口舌之利,胜于诛仙剑呢,我自愧不如。”
原来庄周所言正是对季寥的回答,那大树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正是无用之用。而庄子便是那大树,他纵然高高大大,可对于超脱者们却没有可以利用之处,因此无用而保全其身,无为而对己有为。
太上之道,到了庄子这里,可以说是另辟蹊径。
这也是玄都不及庄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