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村口的那棵大树,就连空地上堆着的稻草垛,都被雷电点燃了。火焰蹿得有两层楼那么高,火光将黑夜都照成了白昼。
“一时间,呼救的呼救,救火的救火,村里乱成了一团。
“我担心那个孕妇,带着几人想去看看她的情况的,却让我们发现神婆偷偷溜进了关押她的屋子,想要帮她提前生产。
“神婆见我们来了,慌了神,匆匆地带了孕妇想逃跑。但孕妇的身体太笨重,没能跑成,又被我给抓回来了。
“我们将她俩绑在了椅子上。说来也怪,孕妇一坐定,雷声就停了下来。那一夜,神婆念了一晚的咒,孕妇哭了一晚的泪,屋外救了一晚的火。
“第二天,孕妇收了泪,不哭也不闹了。一开始我们还很得意,兴奋地押着她去了卫生站,本是要证明孩子没事,是她迷信了。
“然而检查下来,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前一天还健健康康的胎儿,突然就没了胎心。医生给她用了催产针,结果产下的是一个死婴。
“医生指责说,是我们将孕妇绑得太紧了,才动了胎气。可是我们完全不信,差点和医生打了起来。
“那一晚,孕妇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刻挣扎一下,之后都是坐得好好的。要真是因为捆得太紧的关系,她早就该流产了,为什么等到天亮了才出事?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我依旧记得孕妇听到胎儿死讯时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绝望。她愤怒地盯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就像是看着她孩子的仇人。
“后来我回了城,就考了医学,还做了一个产科医生。
“今晚本不用我来的,可我听说,是一个八个月的孕妇,要求提前生产。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赎罪的机会。
“结果,孕妇的孩子真的是有问题。
“为什么?
“这个疑点一直在我心里,徘徊不去,为什么孩子必须在这一晚出身?”
老医生的目光再次恢复焦距,落在了宋钦真的身上,“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我想要‘真正’的答案。”
老医生的重音落在了“真正”两个字上,显然是要刨根问底。
“孕妇生子时打雷的原因有很多,你年轻时遇到的那个孕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清楚,所以没法对此做出解释。”宋钦真说的虽然是实话,却有几分搪塞的味道。
“那么今晚的孕妇——那个冯太太呢?她又是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今晚生产?”老医生追问道。
宋钦真替怀中的唐欣顺了下毛,神情淡漠地开口道,“你年轻时欠下的那段因果已经了断,冯太太的事与你毫无关系,你又何必牵扯进去。天机不可泄露,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老医生的态度很坚决,一个疑问纠缠着他已经几十年了,都成了一个心结。好不容易让他遇到与几十年前如此相似的情况,他不想就这么被糊弄过去,“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真的会死呢?”宋钦真的语气听似随意,但说出来的内容,却一点都不随意。
老医生愣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一瞬间的似曾相识。当年他也曾问过那个神婆同样的问题,神婆也说过类似于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回答。
难道“朝闻道”,真的会“夕死”吗?
不对!
他们所说的“道”,和一般人所理解的“道”不同,不是“道理”的“道”,而是“天道”的“道”!
那个小伙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天机不可泄露”!
老医生突然感到后背一凉,但他的目光却变得坚定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朝闻道,夕死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