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了很早之前,我在一列火车上偶遇到一个非常深沉的中年男人,经过一夜的漫长列车行驶之后,我们由于坐位相近,也慢慢熟络了起来。这事儿过了大概已经有三四年的样子,按我的性格我是断然不会记得这个人的。我之所以现在还能清晰的回忆起这个人,是因为他给我传输了一套极为特殊的识人理念:
他说,人从一开始吧,你跟他接触的时候,发现他是A类型的人,如果有机会能继续相处一段时间,你又会发现他其实是B类型的人,但是当你们交往颇深,互相值得信赖之后,你又会觉得,他其实就是一个A类型的人。
这是一段很多盲点,甚至有点错乱的话。从理智上来说,我觉得并没有道理,但在当时,我心里又莫名认同。
古巴格勒在把我们拉到山脚下的时候,给我们指明了一条去壤塘县的小碎石路,然后就独自驾车离开了。我们目送着古巴格勒离开,我发现他在开车远去的时候,也经常透过车子的后视镜偷偷瞄我,与我的眼神对视,他又会主动必闪。奇怪至极,又极像昨天。
我们顺着碎石路走,沿途的树木上挂了很多在黄色丝绸刻着藏文的经幡。藏族人们的信仰之深,据说他们在树梢或是山坡挂上刻满佛经的经幡,意为风儿吹动一次经幡,就拂动了一遍经文,这些经文都会顺着风飞入天空,为自家死去的先人在天上聆听悟佛。
碎石路越是往里走,视野就越是宽阔,不一会儿就见到了一座类似乡下小镇的小集市。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小集市,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壤塘县’。
或许是因为明天有场甚大佛教仪式的缘故,此时的壤塘县上人潮涌动,到处都是穿着藏族服饰的本地人,和外地来的背包客,显得很是热闹。
我们走在壤塘县城的街道上,感受着四周的异域风情,没有一个藏族人会因为我们的存在而多看我们一眼。
我随意找了一个当地人开的便利店,询问了一些哪里可以住宿之类的问题。最后我假装随口一提的问道,本地人在川藏路上行驶的时候,是不是有行驶到某一段特定地点时,有下车参拜的传统。便利店老板告诉我并没有这回事。
时值傍晚,我们才找到一家有两间客房的旅馆。付房费的时候,我刻意问了店老板怎么才能禅拜‘阿达活佛’的遗体宝像。或许是已经被别人问了一天的缘故,店老板很不耐烦,就直说我们这些汉人永远得不到佛教的净化,就是参拜了活佛的遗体也没什么用。
王保把我推到一边,偷偷塞了店老板五百块钱,笑眯眯的说我们都是‘阿达活佛’生前的仰慕者,活佛去世,我们都非常伤心,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参加‘阿达活佛’的葬礼。王胖子生为一个道家子弟,居然堂而皇之的拍和尚马屁,这要被他师父知道了,还不立即诈尸来咬着不孝徒弟的脖子。
店老板犹豫很久,王胖子又塞了五百过去。这招也确实管用,店老板四周禁戒的观望了一下,没人,于是下定决心小声对我们说道:“这样吧,看在你们这么‘钱’诚的份上,明早我就要代表我家去参加仪式,到时候你们就跟在我后头一起去吧。”
王胖子赶紧点头如捣蒜,更是夸张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对老板说着感谢,转头就对我们眨了下眼睛。
晚上,我们打算在这个壤塘县上逛上一圈,顺便吃点当地特色食物当晚餐。
或许是游客颇多的缘故,贫瘠的壤塘县夜晚依然热闹,到处灯火辉煌,特别是各个当地人开的餐馆,人满为患。
我们在路上的时候,一个干瘦的藏族当地小伙抢了一个汉人女游客的包,并且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这在城市闹区本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抢劫案,但我总觉得在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女游客高声呼救的声音,淹没在壤塘县的吵闹之中,在外地游客诧异的眼光中,和当地人冷漠的眼光中,这场普通的犯罪事故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任由那个藏族小伙扬长而去。
大概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处居二楼名为‘马尔康小吃’的小饭馆。这还是我们一路打听而来,在壤塘县算是小有名气的当地饭馆。
我们点了三碗羊肉泡馍和两斤手抓牛肉。吃的正酣的时候,王胖子莫名惨叫一声,惊的饭店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
王胖子猛的转身,一个五六岁的当地小孩子,正冷漠的看着王胖子。我这个时候才看到,王胖子的屁股上,正插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鲜血直流。
王胖子大叫着把水果刀拔出来,对着小孩问道:“这是你插的?”
小孩没有答复他,旁边桌几个壮实的当地藏民冷冷一笑,其中一个带头的吼道:“老板,买单。”随即对小孩挥手说道:“扎西过来,我们走了。”
几个壮实的藏民起身带着小孩出了饭店,王胖子本来想追上去质问小孩为什么要插他屁股,但看到那几个藏民腰间都撇了一把一米长的藏刀,当即作罢,只是愤愤的抱怨:“小孩子恶作剧也该有个限度,这当大人的怎么教的。”
店老板过来给王胖子递了一块白布,冷漠的脸上什么都没说,又回头忙自己的去了。
看着王胖子用白布小心翼翼的擦着屁股上的血,疼的呲牙咧嘴的时候,我才尤其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当地的藏族人对于外地人的深深敌意,那种既要靠他们获得更好的生活,又不愿他们出现在自族土地上的深深敌意。
当夜在百般打听下我才知道这种敌意的由来,这片区域的‘阿达活佛’在两天前去世,并且死在壤塘县出藏区的川藏公路线上,据当地人猜测,‘阿达活佛’并不是自然圆寂,而是死在外地人手中。
夜里睡觉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注意听着周围的动静,我总觉得我和王胖子睡觉的时候,会被白天在饭馆遇到的那几个壮汉破门而入,他们会蒙住我们的头,然后斩掉我们的双手。无奈死胖子这个当事人居然睡的像猪一样,呼噜打的比谁都响,我他妈就是想睡都睡不着。
突然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拱我的铺盖,我拉过铺盖一看,是桃夭夭变得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