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瞬间蹿上了烟头,裹住烟草,浓烈的气味席卷上周围一圈。
欧博仁静静看了眼点燃的烟,神情恍惚,海曼则轻轻咬牙举着枪看向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一长条的烟在缓缓减少。
一阵风吹来,吹得火焰增大,欧博仁眨动了下眼睛,被烟气吸引默默看着,看着小小的烟头火光炸亮了一瞬。
包裹烟草的纸张被烧的卷起来,再化成灰色的烟灰,如片片鱼鳞绽开,化成虚化的泡影。
雪被火焰的温度融化了,凹陷出了一个角。
欧博仁哈了口气,缓缓偏过头,看了眼正向前瞄准的海曼,嘴角勾起了个苦涩的笑容。
啪,其实没有声音,但欧博仁仿佛听到了声音,因为烟燃烧到了三分之二,突然从中间断了。
雪被倒下来的半截烟烫地往地下一缩,周围漫出水汽。
半截烟落下,被更深的雪掩埋。
扑通,欧博仁听到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像是他的心也随着半截烟被雪掩埋了。
他眨了眨结满冰晶的睫毛,咽了口寒气。
没有多少时间了。
呼。
“把枪给我。”欧博仁突然说,眼睛盯着前方,像是一匹从灰烬冲出来的灰狼,凶残的外表布满伤痕。
“你确定吗?”
“我确定。”欧博仁低了低头,手指勾了勾。“我确定。”
“你在冒险。”
“不。”欧博仁叹了口气,伸手一捏,将所剩无几的烟掐灭。“我会打死这个混蛋的。快点,将枪给我!”
又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欧博仁执枪,海曼在一旁观看。这片天地也沉默着,两人沉默着,与恐怖工厂里的人展开一番无声、强力的对峙。
小烟头再次安放在雪上,匆匆冒着火烟气,像是一寸麻雀的尾巴,吸引着猎人的视线。
欧博仁半点没有关注烟,一双如狼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像是一具安眠在雪中的尸体,仿佛真正和冰雪融为了一体。
风吹了吹,烟头加快燃烧,焦烧味弥漫鼻尖,海曼闻到了,他侧着脸看了一眼。一阵大风袭来,几片雪花落在海曼的头顶,其中一片落在烟上。
“砰!”一枪响,是从对面发出来的。
烟恰好熄灭,飞速闪过的子弹刮断了欧博仁几根烧焦的头发。
呼呼,风在尖叫。
欧博仁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瞬,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慢慢,慢慢,他真的感觉自己成了一具尸体,一具被冰魄缠绕的尸体,他越冷,脑子越清醒,血液要在他体内和洁白的雪同流合污了。
海曼闭了闭眼睛,欧博仁的睫毛又轻轻动了动,因为他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海曼也说话了,因为看到了魔法轨迹,又是海曼慢了欧博仁一步。
魔法痕迹瞬间消失,一个人倒在雪地中,纯洁的雪花盘在他的身侧,像是为他铺上了一层的惨烈花圈。
缓缓,从他倒地的额头处晕出一圈耀眼的颜色,像是春天到了,冰雪开始融化了,温暖拥抱冰冻很久的大地了。
“你开的枪太快了。”海曼摇摇头说。
“是你的反应太慢了。”欧博仁闭上眼睛,将枪放在胸口,轻轻叹了口气。“开枪不快不行。”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海曼走到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欧博仁立刻抓住,依靠海曼的力量站起来。
艾德姆被两人放在了工厂之中,要是有命回去便将他埋在蒙特森堡内。
两人拖着疲倦的身体,集中注意力细细检查了一番工厂。
这座工厂像是废旧很久的鸟巢,生锈的废弃构件铺满了灰沉沉的色调,阴森森的寒风从几扇敲碎的窗户上视若无人地钻进来。锅炉、制造台等金属早就被搬卸一空,空落落的成了无人问津的角落,冬天过去,便会任由蛇鼠虫混成一窝了。
两人在进门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地上流了一滩的血,或许是艾德姆伤口裂开后流出来的,并一扇窗户上发现了被擦拭掉的灰尘。
欧博仁摸了下被蹭干净的窗台,站在窗边,居高临下能看到树林,也能打到那根立在木墩旁的烟头。
至于金威·恩得的尸体,两人自然会有用途,送上来的人怎么会有不“杀”的道理。
正午时分,两人拖着金威·恩得的尸体在雪地中滑行,到达魔法泉涌后,罪恶判决书也不下了,二话没说,直接对着他的脑门又开了一枪。
“金威·恩得。”开往枪后,欧博仁说了一声,扬起的手像是一道流星,挥向的圣灵教会的尖塔。
咔嚓一声,金威·恩得的枪被欧博仁碾成了两半。
人群发出了惊呼声,像是在庆祝他们的胜利。海曼对于这种感觉很矛盾,明明他们做的是杀人的事情,却被视作的勇敢之人,荒谬的像是一场马戏团的小丑表演。
没有了艾德姆,两人不能瞬间转移,选择了更放肆的行事。
扔下金威·恩得的尸体,迎着所有人的视线,海曼和欧博仁从空中落下地,利索地转了转身,朝向人群点了点头。欧博仁张了张手,空中漂浮的子弹漂浮到他的面前,被他收在手心中。
然后,欧博仁举着枪在前方开路,如同一位凶残的暴徒。海曼拖动着金威·恩得的一只脚跟在欧博仁的身后,人群给他们让路,跟在他们的身后,默默跟着。
也有大部分人攻击着或是躲避着海曼,但这些对于两人来说构不成伤害。
缓缓,他们像是游荡在雪中的黑蚂蚁,杀出一条空荡的大路。
走到圣灵教会的前方,欧博仁疯狂地开了无数枪,没有打中一个人。他笑了笑,对海曼说准头太差了,又开了无数枪,还是没有打中一个人。
“我们应该走了。”欧博仁说。
海曼将金威·恩得丢在圣灵教会的门前,便和欧博仁一人面向圣灵教会,一人面向群众,海曼面向群众鞠了一躬,说:“要是你们对我们抱有善意,还请不要追来。”
欧博仁又朝向教会和金威·恩得开了几枪,抖了抖袍子说:“走。”
即使海曼这样说,依旧是有人跟来,除了圣灵教会的那群人还有魔法散播团的人,两人只能拿出全部的力气来和这群人兜圈子,并在欧博仁魔法的加持下,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追击。
“工厂还能住吗?”
“能,金威·恩得没有告诉其他人。”欧博仁摸了下发烫的枪管子。“我了解这种人,因为我也是这种人。”
欧博仁是对的,他就像一匹孤狼一样,金威·恩得也是,他也是一匹孤狼。
深夜到临,海曼睡躺在缺了一角的车顶盖上,想着很多的事情,迟迟未睡着,有今天的还有以前的。
他翻了个身,看到一枚黄铜螺丝,想到了以前黏在肉块上的绿眼苍蝇。他缓缓眨了眨眼,将螺丝捡起来,这下又想到今天欧博仁的烟头,各种各样的场景在他脑中像是打架一般轮番上场。
等到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才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席恩在蒙特森堡也在忙活着,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做出一架飞机算是不错了。他也确实是只做出了一架飞机,一架黑色的飞机,送给维克罗的飞机。
“我要叫它冲破牢笼。”维克罗趴在飞机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