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炉的面包散发出热腾腾的气息,与临冬的天气做着斗争,海曼提着渐渐败于下方的面包独自行走着。
正午的阳光被变化多端的雾气缠绕的分身乏术,光度也不见到得强烈。
就像奥尔夫说道的,天气快要转凉了。
金色的光线透过烟白的浓烟,挥洒在被煤灰吸附住的墙壁上,好像两个可怜虫在互诉苦情,你一言我一语来比上一比。
在这五分钟内,光亮忽隐忽现,玩的是藏兵战,却被多出来的阴云大将分秒必争的阻挡着。
海曼沿着了无人烟的大街回家,拐过一个弯。
身穿黑色制服的巡逻队正在前方高举着长枪巡逻,耀武扬威,眼睛连往边上瞅都不瞅上一眼,像是一群排成队的瞎眼大公鸡,手上的枪看哪里不顺眼往哪里怼,连个打鸣都不会。
海曼往后退了两步,将帽子摘下来,侧着身子将头扭到旁边,静静地等待他们绕到其他的地方去。
这一天,海曼都不知道见到几次了,在平时,他们是不会那么勤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海曼心里暗暗问道,望了眼灰暗的天空,感觉里面藏着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正在上空穿梭,往这里加速行驶,一双双眼睛探寻着。
海曼知道这是错觉,他拢紧大衣,不再看街道上阴森森的场景,吹着冷风,急急忙忙回了家。
“海曼少爷,回来了。老爷也回来了,您注意着点。”玛丽将海曼的大衣取下,使了个眼色低声对他说着。
希来对待身边的仆人可以说得上好的了,按道理仆人应该是一派欢乐的景象,却由于他自身的原因,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一副小心到极致的样子,好像做得让他不称心得到的就是最严厉的惩罚。
海曼将袖扣取下,说:“我知道了玛丽。”
希来中午能回来算是件稀罕事,基本上他都在接近傍晚才到家,神神秘秘的。以前海曼还曾偷偷观察过他,因为不能出去再加上那名诡异的车夫,海曼不久就放弃了。
海曼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也不关心,这些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他总感觉希来参加了不可告人的神秘组织,比如会做端着酒杯饮狼血这类血腥的异端仪式。今日巡逻队的加强可能也有希来一份卓越的功劳。
想了想,海曼心里放下了这件事,最起码希来还能像往常一样满大街地跑来跑去,总归不是他的问题。
而后他指了指放着桌上热腾腾的面包,说:“玛丽,我们中午吃面包吧,我买的多,你和我分一分,多余的给厨娘,听阿尔奇说这些非常美味,你可要好好尝一尝。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玛丽笑了笑,像是在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满脸都是对孩子的宠溺,她将大衣理好,转过身说:“海曼少爷,老爷回来了,总是要吃午餐的。”
“那就单独给他做呗。”海曼很少不和希来在一块吃饭,他总觉得希来一定不喜欢单独食用食物,迫使他也要坐在餐桌前享受难以忍受的折磨,即使有他没他都是一个样子——极度的安静。
“那可不行,老爷可是正在等着你呢,吃完午餐好干活,面包放着吧。”
海曼朝着希来的书房瞥了一眼,侧过身顺着把手扶坐在高脚椅上,手撑住椅背,转了转眼睛说:“玛丽,你要帮帮我,我可吃不完这么多的面包。”
“海曼少爷,我会帮你的,家里有很多的人呢。再说,你每次吃饭不是都没有吃饱过吗?我可都是知道的。”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您是在长个子的时候,虽说您现在也不矮了,但是还能往上升一升的,饭可一定要吃饱。”
“玛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海曼打算在这里休息休息,他看了眼时钟,差不多还有几分钟就到午餐时间了。
“我来将面包封好保存。这分量可真多!海曼少爷,你是把面包店搬空了吗?”玛丽惊讶地将面包提起来。
还不都是阿尔奇的原因,海曼在心里想着,笑了笑说:“玛丽,交给你了。面包店的老板也会高兴我这么做,他的辛苦付出不至于被我糟蹋了。”
“我想他一定想不到我会将面包放在什么地方的。”
“我也想不到。”海曼说。
“用不着担心,我会安排好的。”玛丽显示出她极具能力的一面,单手将面包拎走了,轻轻松松的就像提着一只小鸡崽子。
海曼在这短暂的几分钟漫无目的地想了很多,今天见到的远航船和阿尔奇展示的魔法,都让海曼发现成为一名大魔导师比想象中还有艰难。他连从哪里开始都不知道,更何况是魔法的顶点呢,梦中的自己真的是无所不能的。
开门声响起,不大不小。在以往,这可能是希来在晚餐时间发出的唯一声音了。
“海曼回来了。”希来说,这难得的招呼声确实有些出乎海曼的预料。
“父亲。”海曼紧接着说,他也不是和希来一直作对的仇人。
“很好。”他说完命令玛丽将午餐端上来。
海曼坐在亮堂的餐桌旁将一勺汤送下肚,思考了半天决定打破寂静,“父亲,巴克先生让我对您说一声感谢。”
希来的嘴角轻微撇了撇,看样子不像是笑容,略带一丝凉意与讥讽。他将锋利的餐刀放在一边,双手摆放在桌前,一副给人压迫的画面,看样子是想和海曼好好谈一谈。
他就像在会议桌上般严肃,说:“你想要说什么?”架势摆的就像在谋划国家大事,假如海曼犹豫了两秒钟,他可能就要掏枪逼迫了。
海曼也学着他的样子,姿势很是放松,说:“父亲,我想了解您对阿尔奇的了解。”
“别说绕口令。”
“告诉我阿尔奇的事吧。”
“轮不到你来操心。”希来干脆地否定,又拿起了刀叉,压抑的气氛猛地松懈了。
直到现在海曼才发现,他认为最沉闷安静的吃饭时刻其实是希来最放松的时候。
海曼哑口无言,无奈的摊开手掌又将勺子握在手中,想着:还聊了两句不是吗?也算是一场漫长的谈话了。比得上大多数时间了。
在这件事中,希来有意瞒着他,巴克也不愿意说,海曼也并不觉得自己被隔离、被冷落。费尽心思的去寻求答案也不是他的平时做法。
他是个好奇心极低的人,长久的压抑将他头脑中的探索活性控制到最低也最舒适的程度,或者说他对万事万物是一种冷漠的态度,对于还不甚了解的阿尔奇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最多有一些担心。出于顾客的关心,就像上帝。
午饭结束时,希来披上黑呢绒的大衣,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举起硬式高礼帽,背对着海曼说:“海曼,你也要做好准备,对于巴克会发生的事。”
“我知道了,父亲,阿尔奇也说了。”海曼像是个好宝宝一样回着话,如果再挥挥手,希来或许会认为他又回到了三岁的时候。
“嗯。”希来走出门外,抬头望向氤氲的天空,蓝色的眼睛中布满清晨沉闷的淡黄色烟雾,灰蒙蒙的,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他一步步走向关紧的大门,瞬间穿门而出,优雅灵巧的像一只高贵的黑猫,阿莱夫驾着马车在青石地面上等待着。
“玛丽,将我的面包拿出来吧。”海曼在希来走后立刻将食物往一边推,挺直的背放松,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含着期待的笑意说道。
玛丽算是海曼最亲近的仆人了,他对于小时候没有太多的记忆,第一眼见到的人只能是希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何处,也没有想过去寻找,虽然他曾独自痛哭流涕,思念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在很小的时候还幻想过玛丽是自己的妈妈。
“来了,海曼少爷。”玛丽端来一块香甜的可可甜面包,并放了一枚巴掌大的绿叶,白花花的鸡蛋躺在上面。
“一块吃吧,玛丽。”
“我可是提前吃饱了的。”玛丽笑着拒绝。
海曼吃下一块接着说:“味道还不错,你真的不来一块儿吗?”
“用不着给我,海曼少爷,您忘记了吗,面包权可是在我手中。”
海曼摇摇头说:“这可不一定,我是面包的主人。”
玛丽笑了笑拿起抹布擦拭着灯台,一边说着:“小主人快点吃吧,吃完好干活。”
“玛丽,你不要催促我。”海曼端着盘子去了自己的书房。
海曼在接下来的一周中都是在家度过。他在阿尔奇哪里买了好几本书,已经不再需要来回奔波,大大缩短了时间。
他在上午看书,下午上课,一直忙碌着,丰富而具有价值。希来又为他安排了节礼仪课,这简直是海曼最讨厌的一门课程,他始终认为礼仪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