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色的护士服,一双桃子似得肿眼睛——小梁。
因为脑门上的纱布盖住了眼睛,小梁没能立刻发现已经醒过来了,先给我例行检查了一遍,接着就握住了我的手,说道:“千树,这么多天过去了,你是不是也该醒过来了?我们……不,我是说我,很想你。”
她的声音里面带着点哭腔。
小梁对我好,我心里一直知道,每次为了我,她身为见惯大伤小伤的医生,也一定要为我心疼的哭一场,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过,听她的意思,我已经睡了很长时间,怎么她还是没习惯,眼睛还是肿着的?
她把头靠在了我胸口上,听着我的心跳,低声说道:“你这次,好好回来,再也别去跑什么买卖了,行不行?咱们不用去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生活。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两个在一起,住在你那个小店的二楼上,你白天给客人测字,晚上跟我一起养花,咱们种了一窗台的植物,你说你最喜欢的是不开花的绿萝,你还说,花不用开,也就不用落,免了很多伤感。”
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文化,能不能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还真拿不准。
不过……小梁的描述,竟然还真挺让人向往的。
“古玩店老板给你送茶叶,你说没有高末好喝,”小梁像是自己在哄自己,眼圈虽然红了,可嘴角又勾起来了:“他气的吹鼻子瞪眼说你没什么品位,不过你倒是拿出了一个铜香炉,是个三脚蛤蟆,喷云吐雾的冒烟气,你说那叫珈蓝香,嗯,我还记得那个味道,特别好闻,所以,等你醒过来,咱们一起去买,好不好?你上次跟我说,欠了我的人情,要请我吃饭,陆恒川也说,有一家花炊鸭子特别好吃,连去吃饭时穿什么裙子我都想好了,可你就是不肯醒。”
说到了这里,小梁的声音又低落了下来:“不过……你什么时候能醒呢?”
接着,她又自嘲似得在笑:“就算你醒过来,你身边的姑娘那么多,她们跟你还是同行,想必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她们吗?陪在你身边的,总也不是我。”
她像是在心疼:“我真的很想多看见你,多跟你在一起,可我又不想看见你,因为你一旦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只能你受伤的时候……我宁愿换,我宁愿永远都看不见你,也不愿意你受伤。”
说着,她攥我的手,祖安的更紧了:“这些话,我也只敢在你听不见的时候说,不论如何,你快点醒,我……”
“我听见了。”我可能太久没开口,声音特别干涩:“我醒了。”
小梁猛地把头从我胸口上抬起了,像是个受了惊的兔子,瞪着一双红眼,难以置信的盯着我:“你……你……你什么时候……你怎么……”
我勉强说道:“我一直想说话,就是没插上嘴。”
小梁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跟染色了似得,飞快的就给红了,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跟我求证:“全听到了……”
我肯定的回答:“耳朵的功能没问题,全听见了。”
小梁不相信似得看着我,红润的嘴唇先是蠕动了一下,接着就没憋住,尖叫了起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这一声钻的我耳膜疼,禁不住就皱起了眉头,而我这么一皱眉头,牵动了脑袋上的伤,整个人疼的要抽筋。
而小梁这一嗓子,一下子把走廊里面的人也都给惊动起来了,第一个闯进来的是唐本初——这小子脑袋上绑着纱布,脖子上挂着脖套,手上还打着夹板,好像战壕里刚退下来的伤兵。
一瞅见我,那小子嗷的一声就喊起来了:“师父!”
“行了行了,”我说道:“师父又没有被妖精抓走,你吼什么?”
“我不吼,我不吼,”一听这话,唐本初赶紧把嗓子给压下来了,小心翼翼,仿佛呼吸一重就能把我给吹走似得:“师父,你认得我了?”
“废话,”我想瞪他一眼,但是怕牵扯伤口,没敢用力:“你傻啊!”
“太好了,太好了!”唐本初一下就高兴的跳了脚,接着,却跟要哭似得,嘴角就垂下来了:“师父,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吓死我了……”
还没等他说完,王德光也蹿了进来——咳,王德光的造型也没比唐本初好多少,脚不知道怎么伤了,拄着个拐,一瞅见我,一下就把锯齿牙给露出来了,模样既凶狠,又带着点憨厚:“老板,你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