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蛋他们送回到了家里,果然三蛋嫂哭着就出来了,一瞅三蛋回来了,哭的更厉害了。
三蛋赶紧过去宽慰他媳妇:“人活着,以后还能挣,其他的身外之物不要紧,还会有的。”
我们心知肚明三蛋嫂为什么哭,没一个好意思问的。
“那可是金的啊,变了,全变了,你说我是不是就是做了个梦?啊?”三蛋嫂嚎啕大哭:“我该买的东西都列好了单子了。怎么就没了?”
“算了,三蛋嫂,”我也跟着劝:“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切顺天命,顺天命。”
“天命?我的天命就是个穷啊?”三蛋嫂哭的更凄惨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二柱子大龙只好也跟着叹气:“是了,是了,就当一场梦吧。”
王德光也跟着劝,说什么都不如活着好,人命可是千金不换的。
三蛋嫂那样子,大概恨不得让人命换。
我看破没说破,眼睛就扫到了那个地窖里了,果然,地窖里面那口缸,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缸。
而且这个缸上面还有一些擦痕——有点像是钢丝球给擦出来的,估摸着三蛋嫂隔一会儿就得擦一下来做发财梦,缸是干干净净,锃光瓦亮的。
正因为干净,我马上也看出来了,缸面上有两道字:“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上面还有很精致的花纹,梅兰菊竹万年青,有一个落款,上面写着“杨万里”。
之前这个缸是金的,而且上面一层黏浊物,根本屁都看不出来,照着这么看,要是没记错的话,古玩店老板提过,说这叫“万年好”,宋元时期的一个叫杨万里的工匠手制的最值钱,有一个拍卖行拍卖过,因为保存良好,据说卖了几十万。
一般工匠做东西,都没啥资格也没啥必要留下自己的提款——又不是画家啥的,就是个谋生的手艺,但是杨万里的作坊出的缸品质是出名的好,人人都爱买,所以这个落款对他的作坊来说,类似“蒙牛”“伊利”啥的这种logo,都会给刻上提价。
说到那会古玩店老板还直摇头,说这会儿村里这些人也都精了,一旦你要收,他们看你有要的念头,反而不松手,自己进京找啥“鉴宝”节目,让故宫博物院大师亲自鉴定,简直没法捡漏。
难怪王德光说过,这个宅子上看进来,是来了邪财。
不过什么叫邪财呢?来的很莫名其妙,去的也会莫名其妙,好比拾到了五十块钱,结果五十块钱刚花出去,可能你就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算算药费,也正好五十块钱。
“这个缸本身就是古物,我回头找找朋友鉴定。这货真的要是“万年好”,那保不齐比个真金缸还值钱。”我说道:“大概能够孩子学费,娶媳妇,养父母的,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个事儿……”
“古物?”没等我说完,三蛋嫂一把抓住了我,满怀希望的说道:“庙祝小哥,你说真的?”
“真的是真的,但是你先听我说……”
“哎呀我的妈!”三蛋嫂一把抓住了三蛋:“真的假的!值钱啊!”
“没想到还是古董?”二柱子和大龙也直搓手:“妈咧,别又是做了个梦吧?”
我满头黑线,还是王德光大吼了一声:“别吵了!听我们老板说!”
他们四个如梦初醒,呆若木鸡的看着我。
我咳嗽了一声,对王德光投去了一个嘉许的目光,王德光露出了一个“我懂得”表情,默契十足。
接着我就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这个缸如果真的是万年好缸,那我可以找人帮你们拍卖提现,但是钱款到手,你们拿着钱,要分一半出来做善事,放生,或者捐给残障基金会,帮助村里哪个比较穷需要钱的人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自己全留下。”
“为啥啊?”三蛋嫂一听这个整个人就落寞了:“为啥不能全留下?”
“这叫回报社会你懂啵?”倒是三蛋比较有常识:“人贵知足,知足常乐,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是啊是啊,”二柱子因为跟我闯过这一场生死时速,也对我很信任:“我们不懂啥别的,就知道庙祝小哥开口,我们就听!”
大龙则郑重的点头:“没错,庙祝小哥说啥,我就听啥!”
好在他们都是明白人。
回到了城隍庙里,黑痣皂隶一看我,立马就高兴起来了:“城隍爷,您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小的着急的了不得,有心去找找您去,可庙里又离不开人,幸亏您洪福齐天,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把事情讲了一遍,黑痣皂隶也跟着叹了半天气,接着就是义愤填膺:“什么时候找到了那个女人,真希望雷公爷有眼,劈了她!”
干啥要雷公爷出手,老子要亲自拾掇。
说也巧,那天晚上,外面倒是雷声大作的,搞得村民都疑心这村里是不是有什么妖怪,要被雷公爷追着劈。
我也竖着耳朵往外面看,这种雷暴在这个季节是非常罕见的,事出反常必为妖。
雷声轰隆隆的响了半宿,我毕竟是个活人,也怕被连累了,没敢出去,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听到路口那边吵嚷了起来,我竖起耳朵听着,雷也给停了,就跟着去看热闹了,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翻天斗的地段,裂开了好大的一个裂纹。
“庙祝小哥来了!”那几个修路工人都面如土色,指着地面就问:“你说雷公爷为啥把我们修的路给劈了,是不是天命注定,我们这不能修路哇?”
我探头看过去,只见新封好了的柏油地面上一开两段,宽度倒是真的能容一个人出来。
我就问他们,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那几个工人互相看了看,这才神神秘秘的说道:“恐怕这底下,还真有点啥呢!地面被雷这么一劈,一道老长老长的白东西,生从地底下给蹿出来了!”
“对,我们也就跟庙祝小哥你一说,要是跟别人,我们说了恐怕都没人信!”
唐本初这会儿也蓬着脑袋出来了,一听这个,立马一手就拍在了大腿上,转脸就盯着我,我摆了摆手让他先别着急,又看向了那几个工人:“那个白东西上,有没有什么别的?”
“就那么一瞬间,也没看太清楚,”那几个工人互相看了看:“但是上头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倒是有点像……哪吒闹海似得,骑着个人。”
“好像是个人,还是个女人,头发又黑又长!”
“就是速度太快了,根本没看清楚。”
我一下就松了一口气。
那个青年道士没有白白甘于寂寞这么多年,救下了我们,应该是他受的最后一道劫。
现在他应劫了,也可以升天了。
蚀阴也得偿心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真好。
我解决的事情这么多,却好久没见过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有人会觉得圆满的结局过于俗套,可是生活上已经有那么多的缺憾和不如意,所以我特别愿意看到这种俗套。
我抬头望着快亮起来的天,想起了那句“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