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的时候到了,苏芜青将日记本塞在寻光怀里,拎着自己的所有家当离开了。
翟陌的人飞快上前,看着寻光歪倒在一旁,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弥留阶段。
“快,快打电话给翟大帅。”
苏芜青飞了整整十个小时,落地之后看着深夜,深深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他是真的自由了。
现在他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他有钱,样貌也不错,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真正安顿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天气变凉,他穿了一身运动服在山间公路跑步,认识了两个跑友,才在天黑的时候回去吃饭。
山间小别墅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里外都弄的风雅,他换鞋进屋,忽然停住,转身便走,可是身后已经被人拦住了。
灯被人打开,一条人影坐在沙发上,冷漠而又平静。
“翟大执行长,什么风把你吹我这里来了?”苏芜青自知无处可逃,干脆从容赴死,坐在了沙发上。
翟陌面容同从前一样,一丝情绪也找不到,唯一不同的是,从前他像是一块会动的石头,现在他坐在那里,像个死人。
杀人放火都热闹不起来的孤寂冷清。
他看到苏芜青,那死气沉沉的脸上反倒有了一点情绪。
“苏先生,原来我有许多话想跟我的姐姐说,我姐姐现在不在了,我只能来跟你说了。”
苏芜青看他的模样,似乎有些病态,哪怕自己已经知道必死的结局,也依旧忍不住毛骨悚然。
“翟大执行长现在今非昔比,不管说什么,我都没有不听的选择。”
翟陌平静的看着他:“苏先生恐怕不知道我从前是什么样子,我年幼的时候,就是在烂泥堆里打滚的人,因为没有父母,所以总觉得自己是在等什么人来解救,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苏芜青道:“这只是一种缺爱的幻想。”
翟陌点头:“大概是吧,我一个小叫花子,连名字都没有,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手底下掌握着这么多人的性命,肩负着一个什么河海的使命,别说你们想不到,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
苏芜青道:“河清海晏。”
他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坐在这里,是来给翟陌上课的一样。
翟陌点头:“啊,就是这个词。”
苏芜青道:“走到今天,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走的吗?”
翟陌道:“不是,是你们逼着我走的,我一开始只是想有口饭吃,可是跟着姐姐,我才知道你们有多幸福,原来电灯可以这么亮,夏天有冰镇汽水,汽车又舒服又快,火车还有专列,才知道原来我们是生活在烂泥里。”
在那之前,他以为有钱人不过是吃肉和不吃肉的区别。
阶层之间的沟壑就像是天堑,已经到了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地步。
苏芜青不做回答,也无法回答,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孤儿能将路走到这一步。
翟陌也不需要他回答,慢吞吞道:“我从前总觉得这欲望会吞噬我,我爱钱,爱权势,我一边渴望一边害怕,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拉住我,将我拉回来。”
苏芜青知道他说的是谁。
翟陌道:“其实我不是你弟弟。”
苏芜青点头。
他是代寻光点头。
这些都是翟陌想跟寻光说的话,寻光永远听不到了,他不想说给墓碑听,所以只好说给苏芜青听。
翟陌站起来,用手枪抵住了苏芜青的头。
“砰”的一声,血雾飞溅,苏芜青死在异国他乡。
翟陌领着人出门,外面星光密布,蟋蟀在月光下叫的凄切,他仰头看了一会儿惨白的月亮。
玉安也看着天上,道:“执行长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翟陌低下头,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