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家道家,虽然有个家字,但绝对不是你们小镇百姓人家的那个家,道家之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甚至连我也不清楚道门到底有道士,到底有多少支脉流派,只听我爹说过,如今祖庭分上下南北四座……
第二,算了,跟你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
第三,神仙神仙,虽然你们习惯了一起念,甚至全天下的凡夫俗子也这样,可归根结底,神和仙,走的是不一样的路,我举个例子好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句话你听过吧?”
赵阳点头道:“我爷爷跟我讲到过这句话。”
陈曹此时颇有一些指点江山的意味,“佛争一炷香,为啥要争?
因为神确实需要香火,没有了香火,神就会逐渐衰弱,最终丧失一身无边法力,道理很简单,就跟一个人好几天不吃五谷杂粮一样,哪来的气力?
世俗朝廷为何要各地官员禁绝淫祠?怕的就是人间香火杂乱,使得一些本不该成神的人或什么,坐拥神位,退一步说,哪怕他们擅自成神之后,是天性良善之辈,愿意年复一年荫庇当地百姓,从不逾越天地规矩,可对自诩为‘真龙之身’的皇帝君主而言,
这些不被朝廷敕封的淫祠,就是在祸乱一方风水,无异于藩镇割据,减弱了王朝气运,是挖墙脚跟的行径,因为会缩短国祚的年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至于仙,很简单,你看到的外乡人,十之八九都算是,就连正阳山那头老猿,也算半个仙,都是靠自己走在大道上,一步步登山,通往长生不朽的山顶。修行之人,也被称为炼气士,修行之事,则被称为修仙或是修真。”
赵阳问道:“那么这尊道门灵官到底是神还是仙?按照陈菇凉的说法,应该算是道门里的仙人吧?”
陈曹脸色肃穆,轻轻摇头,没有继续道破天机。
她突然皱了皱眉头。
一颗石子莫名其妙激射而至,重重砸在灵官神像高出头颅的那只拳头上,砸出许多碎屑下来。
陈曹挥了挥手,驱散头顶那些泥屑尘土。
赵阳站起身,顺着陈曹的视线,他转头望去,结果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有个黝黑精瘦的矮小少年,蹲在远处一座倒地神像上,一只手不断抛出石子、接住石子。
赵阳转身跟陈曹并肩而立,轻声道:“他叫乌竞争,是杏花巷那个乌婆婆的孙子,很奇怪的一个人,从小就不爱说话,上次在小溪里碰到他,乌竞争还主动跟我说话来着,他明显早就知道蛇胆石很值钱。”
名叫乌竞争的少年,站起身后继续掂量着那颗石子,朝陈曹和赵阳灿烂一笑,开门见山道:“如果我去金城巷李宅,跟正阳山那头老猿说找到你们两个了,我想怎么都可以拿到一袋子钱。
不过你们只要给我两袋子钱,我就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事先说好,只是做买卖而已,别想着杀人灭口啊,地上这么多神仙菩萨可都看着咱们呢,小心遭报应。”
恼羞成怒的陈曹正要说话,却被赵阳一把抓住手臂,他上前踏出一步,对乌竞争沉声问道:“如果我愿意给钱,你真能不说出去?”
乌竞争微微一愣,好像是完全没想到这对少年少女,如此好说话,竟然还真跟自己做起了生意。
不过他也懒得继续演戏了,掏出一只华美精贵的钱袋子,随手丢在地上,笑道:“我已经在李家拿到报酬了,只不过我可不是为了钱,赵阳,你要怪就怪你身边的家伙,太惹人厌了,她昨天坏了很多人的大事。”
少年扯了扯嘴角,伸手指向自己,“比如我。”
赵阳环顾四周。
乌竞争望向陈曹,笑道:“放心,那头老猿暂时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想跟你讨要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的,对不对?”
陈曹冷笑道:“小心有命拿没命用。”
乌竞争乐呵呵道:“你又不是我媳妇,担心这个做啥。”
赵阳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满身鬼气森森的家伙,怎么会有人觉得此人是个傻子?
陈曹脸色阴沉,碰了碰赵阳肩头,轻声提醒道:“不知为何飞剑到了这边周围,便进不来了。”
乌竞争微微转移视线,对赵阳咧嘴笑道:“昨天屋顶一战,很精彩,我凑巧都看见了。
哦,对了,你可以摘掉绑在小腿上的沙袋了,要不然你是追不上我的。”
赵阳果真蹲下身,缓缓卷起裤管,视线则一直放在乌竞争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陈曹才惊讶发现,原来赵阳裤管里边,小腿上还绑着一圈不厚不薄的沙袋。
赵阳跟陈曹解释了一句:“很小的时候,杨家铺子的杨爷爷就曾经叮嘱过我,死也别取下来。
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老猿的第四口气,现在想了想,也差不多了,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叫乌竞争的家伙,和老猿一样危险。”
乌竞争轻轻跳下神像,瞥了眼一袭墨绿长袍的英气少女,自言自语道:“本来以为好歹等我出了小镇,才会遇到第一位大道之敌,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哈哈,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陈曹突然问道:“赵阳,那家伙小时候也给牛尾巴甩过?”
赵阳站起身,轻轻跺了跺脚,左右双脚各数次,认真想着陈菇凉的问题,回答道:“乌婆婆很有钱的,所以我记得这个乌竞争家的黄牛,体型格外大,那牛尾巴甩起来,很吓人的。”
在赵阳站起身的时候,乌竞争却又蹲下身,抓起一把石子放在了左手心。
最后,金城巷少年与杏花巷少年,两个同龄人,遥遥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