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之声,好像是与哭声相称一般,显得更加凄凉了起来。
——这发簪是你赠予我的,怎能就这样扔下我一人离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些只是说说而已吗?
——情意绵绵,奈何如今却已人鬼殊途,你当真这般忍心?
——发簪还在,而你却已经不在,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她掏出怀中的簪子,眼神落寞得像是破碎的灵魂的木偶一样让人心疼,银色已经褪去不少,变得黯淡无光,只有手掌心那么大,拿在手心却十分沉重,更是冰冷刺骨。泪水打在上面,就像是它也哭了一样。
如今或许只有这一样东西才有他的气息了。
不知道他在下面冷不冷,不知道他在下面是不是很寂寞,不知道那下面是不是与这里一样冷,不知道他在那下面是不是已经喝下孟婆汤···把她忘了。
侍卫正在纠结之际,一抬头却发现她已起身,红色的秀鞋踏上了悬崖的边上,风一吹,便露出一段雪白的脚踝,身后那数米长的红色衣摆也是轻轻一晃。
“小心!”他下意识地上去将她拉了下来,并且一掌打昏了。
最后的印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夜空和他焦急的脸庞,然后意识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醒了,成为了李府的大夫人。只是那日之后,她的夫君便再没有碰过她,也不曾见她一面。
她便不闹不哭,整日摸着那只发簪过日子。
没过多久,她便郁郁而终。
影像暗了下去,她拿着双手掩住了面容,手上的泪水滚烫。肩头在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就像是枯萎的鲜花一样。
璃瞳沉默了,她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像被针扎了一样。那是一种生离死别,对那个世界的绝望。
这一世,他是沦落为与乞丐同吃同住的落魄书生,而她是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一个太过含蓄,一个太过矜持,种种原因导致了他们的情深缘浅生离死别。
这种濒临死亡的痛苦,让璃瞳不由地抱紧了双臂,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想要看看他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吗?”小冷问道,没遇见有着淡淡的不忍,虽然这种事情他看多了,但是再遇见一次的时候还是会心软,心中还是会踌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孙小莲颤抖的肩膀微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小冷叹了一口气,“你可要做好准备。”他说着一挥衣袖,影像再次亮了起来,这次光线不怎么好,看上去有些昏暗,只是那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彼岸花花海却是可以看见那是在哪里。只有地狱才会有一眼望不到的彼岸花吧。
他一身苍白的衣裳,风一吹就整个飘了起来,显得十分空荡,就连那双脚也是离地三尺,悬在半空中。
这是忘川河上的奈何桥,他一步一步走过,低垂着头颅,那双隐在乱发之下的眼毫无生气,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恨。似乎到了一种悲伤的极致,这种情感才会真正痛到心里面去,而不是仅仅表现在脸上。
他那个时候定是万念俱灰了吧,弃了生的意愿,来到这地狱。
“喝下这孟婆汤,忘却了这红尘往事吧。”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背,一双眼睛皱成了核桃,面上却是慈善的。
他看了看面前这碗看上去黑乎乎的汤汁,印出了他惨白惨白的面容。他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了那片花海之中,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死的。可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心中悲戚万分,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怎么到这桥上来的,怎么看到这孟婆儿的,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忘却红尘,忘却在人世间的一切。
“人说这世间有地狱,我本来是不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奈何桥,耳边安静的诡异,“现在我信了。”
白色的衣角拂过一边的石头,那上面的字迹似乎有着吸引力一般直将他吸引了过去。
看清那些字之后,他的心再次痛了起来,只想大声哭泣。颤抖着指尖一一拂过每一笔每一划,石头冰冷的触感与他的体温一样。
“三生石······”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样子,不觉面上已经湿了一片,“我到底还是···死了。”
孟婆将汤汁放在凭空出现的桌子上面,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指虚空一点,面前便出现了两张椅子,她就坐上了其中一张。
“人固有生死,便固有轮回之说。”她仍然很是慈祥地说道,“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到了这里便只有死亡与灰暗,纵使是万般不舍也该放下了。死亡是生命的终止,却也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而这转折便是这暗无天日的地狱。
你已经选择了死亡,选择了地狱,那就该放下一切好好生活。如果放不下的话,当初又何必选择这一条路呢?”
孟婆的声音带着一股饱经沧桑的感觉,她在这地狱之中已经看过太过东西了。
“婆婆,您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他飘忽到椅子上坐下,“可我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她,这一生还没有好好共度,下一世叫我如何能安心?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的夫君有没有欺负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
孟婆喝了一口茶水,“身死,奈何情不断。”
她放下杯子,缓缓伸手指了指那座奈何桥,“书生,我问你,何为奈何桥?”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桥面之上狭窄如斯,桥面之下又那么凶险,只那桥静静跨过河面之上,永立不倒。
“恕晚生愚昧,还请婆婆赐教。”书生拱手欠身。
“奈何二字怎能说的如此轻巧?人生在世有很多舍不得,到了这里即便是再舍不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否则便是违背了天理道德。你即是一缕亡魂,便与尘世再无瓜葛。是不是又许多事情奈何不得?”她浑浊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在极快的速度之中消失不见。
书生久久无言,望着漫无边际的花海,心中升起落寞之感。
这两个人今生还是这样错过了。
“婆婆。”良久,他开口,带着一丝商量的语气,“若是我想带着此生的记忆托生,可有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