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是它的对手?”城墙炮塔内的屠昆紧了紧通讯器,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徒留一片慌张的铁青,“以你的能力,都、都奈何不了它的话。那我们、我们又凭什么要撤掉这些火力线放它走?万一我们收手了,它却在那一刻大开杀戒……云默,不是屠叔不听你的,这实在是、实在是赌不起的事情啊!”
云默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不经意间瞥了下横断截面下方血流成河的场景,不动声色地扫过无数被塌陷的钢板碎片压死压伤的平民,语气淡淡地说道:“屠叔,不是我们赌不起,而是我们早已经输了。”
另一头再度噤声,就连呼吸声都粗重了不少,似是在压制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情绪,显得又无奈又气愤。
“你也看见了吧。派往西南区的军队死伤大半,精英战士几乎全军覆没,横断截面大面积破损,东区的幸存者也没能幸免。”云默转过头看着一步步从容地往后慢慢退去的杜穆凯,面沉如水,“这个损伤够大了,在没摸清对手实力之前,无论你有多大的不甘都得放下,我们要做的是从长计议,而不是就着这恶劣的形势继续做无用功。”
特警部队的死伤,足以让军部上下衔接的军士出现空白档,而这个空白档只怕非三四年不能补齐,这着实是一块硬伤。
“我们需要时间来整顿、来修复、来弥补,而不是在这个时候争一口恶气彻底激怒对方,让他直接下手把我们这方的士气打击得再也站不起来。”云默侧着耳朵倾听着下方的哀嚎和哭叫,绝望和悲痛的负面情绪弥漫在人群里,灰暗得让人看不见一丝希冀。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杜穆凯真的咬死基地不放手,只怕此次的创伤绝不仅仅针对死亡人数了,就连基地刚刚树立起来的信念都要被直接摧垮。
并非是她有意要抬高杜穆凯的实力。而是所有的事情发展,她总是会往最坏的方面想。并思考最要不得的那条退路。万一实在腾不出豁口,怕是只有拼命了。
“屠叔,若是还想要‘荣光’走下去,人心很重要,希望也很重要。”云默忽然转过头望向圆弧状的围城上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狙击手,说道,“保留军队的实力,不要枉死在自己基地里。也别给幸存者一个‘军队懦弱无能’的形象。”
她轻轻地卸下了手,切断了信号,静静地沉默了会儿。
不多时,云默再度抬起脸直视着不远处那个身材瘦小的男孩,神色一片平静:“虽然我很想在你未成熟之前解决掉你,但是,今天确实不是个好日子。”
杜穆凯稚嫩的脸庞稍稍一歪,腐化的一面勾起的嘴角竟是直接咧到了耳根,露出脸颊下那白森森的颧骨,看着十分瘆人:“云默姐姐。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的。”
他摆明了告诉她,想杀他。会越来越难。
“呵,‘好日子’不是逞口舌之快得来的。”云默危险地眯起眼,放大了自身的五感细致地感受着他渐变的气息和动荡的威势,只觉得心头的阴影更显浓重,“还有,收回你那满口的‘姐姐’,我云默,可没有乱认亲戚的习惯。”
白骨羽翼缓缓地张开,乘着高空萧飒而来的寒风。静静地舒展,直至占据了半面天空。杜穆凯血色的眸子一寸寸地扫过云默和韩修宇的轮廓。也不知在铭记些什么,周身的气息愈加阴戾。
“希望你能离得越远越好。杜穆凯。”云默的手轻抚过唐刀泛着血色的刀刃,刹那间杀气四溢,“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云默会用尽一切手段追杀你!下一次再见之际,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么……”轻轻地一扇翅膀,杜穆凯瘦小的身子一下子就被排下的空气拖到了十米开外,速度快得恍若流星。
他停驻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的人群,那如同蝼蚁般攀爬、蠕动、挣扎的“食物”,卑微得可怕。
曾几何时,他也像他们那样,瑟瑟发抖地缩在那些哥哥姐姐的背后企图得到一片安宁,可也在这时候他才发现,无论是什么样的守护都比不过自己掌握着力量的感觉。
就像现在这样,让所有人都只能抬起头仰视他,再也没有人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再也没有人让他无望地等待,再也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喜怒!
右手按压上微弱起伏的心脏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剥离着什么东西,曾经的自己哭叫着吼着“小宇哥哥”的懦弱样子被深深地禁锢在意识的尽头,粉碎到再没有修复的可能。
那再也不是他,他也再回不到那个“他”。
炮塔上、城墙上的军士手心渗出了粘稠的汗水,端着枪杆子举也不是放也不是,现场的气氛,着实紧张地可以。
他们无比地期望杜穆凯离开这个地方,却又不想看到他安然地离开这个地方,矛盾的思想层层盘剥着他们仅剩的耐心,似乎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好似天荒地老。
可就在这种时候,偏偏就是有不识趣的东西妄图在这战局中横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