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湿冷的地下商场,并没有因为空间的封闭而升高一丝丝的温度,反而在死气沉沉的地底更显冰寒。沾着血迹的廊道结起了一层薄冰,稀稀拉拉地打上瓷砖的表皮,让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摩擦力霎时间降到微乎其微。
借着安全通道显示的一缕缕惨淡的绿芒,十七八岁的少女喘着粗气艰难地驮着同伴,狼狈万分地择路而逃。
几乎来不及查看前路是否安全,径自冲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或打滑跌倒、或撞翻货架、或遭遇拦截,少女依然咬牙护持着脊背上昏迷的同伴,甩起早已酸痛无力的手臂,凭着一柄刃口起卷的斧子杀出一条坎坷的血路。
刺鼻的黑色血液已经染透了她的衣衫,低温侵入她逐渐疲累的躯体,结起的冰霜对她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伴随着粗劣的t病毒顺着伤口融入血液,并开始攻击起免疫系统,目前的谢敏珊已然是强弩之末,只要降下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可让她所有的坚持于顷刻间坍塌下去。
何梓矜被她好端端地护在脊背上,这一路跌跌撞撞地行来,即便她浑身上下被丧尸咬了不下十几口、抓伤不止几十道,她也没有产生抛下何梓矜独自奔逃的打算。
于一名武者而言,“一命偿一命”早已是不成文的江湖规矩。
既然何梓矜之前不顾安危地救了她一命,那么她眼下这条命自然是归属何梓矜的。这女孩保她性命,她自然以等价还之,绝无半分犹豫。
面对未知的前路和不知所踪的另一个同伴,谢敏珊掂起何梓矜的身子往上头送,继续迈开长腿往前方跑去,心里焦急地一遍遍喊着那个名字:云默!云默!
只可惜。她所期待的那根“稻草”依然冷眼旁观着她的险境,哪怕明知道她感染了病毒、明知道她力竭至极、明知道她愈见绝望,也没有丝毫帮衬的意思。
任由她新鲜甘美的血味逸散在空气里。招惹了一波又一波隐藏在黑暗中的行尸。
“吼吼吼——”
离她不过几个拐角远的后方传来丧尸的嘶吼,齐齐震响了整条阴暗的甬道,似乎极为享受对惊恐中的猎物采取追杀的方式,变态的兴奋熔铸在丧尸扭曲的杀意中,催促着它们不停地朝着食物靠近。
“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重磅敲击声从天花板上传来,像是巨大的脚掌拍打在头顶上。一时间让谢敏珊遍体生寒!
这样的速度、声响、巨力。除却爬行者外再无其它!而且细细分辨着这交叠在一起的重奏,只怕来者不止一头!
几乎是在她念头一起的瞬间,谢敏珊就敏锐地感觉到四周空气的密度变了。
从沉闷稀疏变得无比压抑。仿佛有人拿起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一样,厚实沉重的威压从大后方袭来,如一只巨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命运,就算反抗都会化作无用功。
这就是食物链之间的等级压制,二阶体的爬行者针对普通人的目标锁定,那庞大的猎食者气息完全能将猎物压得不敢动弹。
就好比野生老虎对一只笼中兔子的压制,哪怕老虎只是呆在那儿假寐。也足以将兔子吓得晕死过去。
而现在,谢敏珊的地位显然比一只笼中的兔子还不如,毕竟,爬行者可不是假寐的老虎。
浑身上下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就在熟悉的破空之声转瞬袭来的那一秒,谢敏珊一咬牙扭过身子直面那截鲜红的长舌。脚尖一转。借着冰渣的滑力迅速向后倒去,零点几秒的差距。倒是让她险险地避开了第一击。
眼见得逃不过了,谢敏珊当即将两手的力气全数集中起来,反手捞过何梓矜的腰肢,猛地将她甩向另一个拐角。
女孩的身体轻得不像话,飞速地跃起,重重地砸在阴暗的角落处。
而与此同时,谢敏珊狠下心抽起满是黑血的斧头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血味汹涌而出,分分钟内吸引了所有饥饿的丧尸,将它们的目光尽数集中在自己身上,勉强保住了何梓矜的安全。
“啪嗒、啪嗒……”
嫣红的血液沿着雪白的皓腕流下,一滴滴地落在瓷砖上,湿热的温度缓缓化开了一小块冰渣,又再度被冷空气封实,凝成僵化的血块孤零零地冻在地上。
往后退,已没有了退路;往侧面撤,一定会连累同伴。
所有的生路都被封锁,除了直面一堆爬行者和丧尸,她已经毫无它法。在这个充满了尸臭的地方给亡者陪葬,四围阴暗得好似棺材,连星星点点的绿光都成了一种奢侈。
罢了,估计是等不到云默了,或者说,由于她乱跑一气,才导致二人落到这步田地。
但至少……要保下何梓矜!
她欠她一条命!现在就还了吧!
不知为何,当这个“舍身”的念头一出,她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陡然轻了几分。大概是打定了主意坦然赴死,不但全了自己的价值,也偿还了人情债,倒也是合了她的原则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