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南线战域,临时营地。
篝火已经亮起,些微的暖意挣扎在愈加寒冷的深夜中,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泽打上了众军人的脸颊,他们搓着手裹紧了身上的军衣,哈出一股泛白的热气。
云默便是在这个时候携着双生子回归营地,带着一身腥浓的血气,脚踩着尚未融化的冰渣走入了他们的视野,面色沉静犹如崖顶不化的寒冰。
彼时田宏义正手执汤勺熬着一大锅蔬菜粥,作为一名新生代的医者,他很清楚大冷天会耗尽人体的热量,而最直接的补充方法就是喝下热乎乎的流质食物。
毫不吝啬地将卷心菜切成菜丝倒入锅中,佐料和辅食都不算上乘,可蔬菜粥鲜香的味儿却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尖,久久萦绕不去。
一个营地,俄罗斯、德邦、华夏,几百人的饭量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但田宏义愣是有耐心地一锅锅煮过去,直到云默饱含霜色的身影踏入了地界,他才忽然一愣,随后捞过一旁的军衣朝她走去。
“唉,云默,披个衣服吧。”田宏义蹙眉道,“就算你强得要命,但基本的保暖工作还是得做,女生的体质可不能受寒。”
云默一愣,倒也没辩解什么,只手捞过田宏义给的军衣,淡淡地说道:“你倒是越来越有医生的样子了。”
“不成长不行嘛。”他耸了耸肩,随后从篝火边扒拉了两罐温热的牛奶塞到双生子怀里,颇为温柔地拍了拍他们的脑袋,“我不想拉下太多,因为……我真怕以后没能力救回你们。”
就好像这一次救何梓矜一样。如果没有朴珉贤在他身边帮衬,只怕何梓矜的性命真的要在手头逝去。
面对即将失去同伴的恐慌,田宏义谈不上大彻大悟,但终究更为坚定了内心所求的东西。
年前年后六个月,可一个“末世”的插入,就强行催熟了这个一贯二缺的少年。
云默拢了拢大衣,其实四周温度如何。她并不放在心上。唯一让她侧目的是田宏义的觉悟,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如果肖琛也能跟你一样……”
“唉,肖哥啊。哈哈,他还是继续没心没肺下去吧。”说起铁哥们儿,田宏义就笑了起来,“肖琛啥时候变得跟你一样了。我们可就惨了,一天要面对两个队长的冷脸。怪吓人的。”
难得的,田宏义开起了云默的玩笑,就像是对待末世前的同班同学一般,眉眼中都沾染了笑意。
只可惜。他的笑容也只是一瞬之间。
“云默,六个月前的初三一班,是不是……只剩下我们几个了?”田宏义垂下了头。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带出了一丝鼻音。“我昨晚……梦见了教室,于老师在讲课,肖哥因为打瞌睡被拎了出去,班长发试卷,你又考了满分,我是个不及格。”
“真的,是美梦啊……”他叹息道,“大家都在,没有一个缺席,我们还是学生,还在为考哪个高中烦恼。”
但,那也仅仅是个梦而已。
梦醒时分,这个世界一如既往的残酷告诉他: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回来,哪怕你为此呕心沥血,对方也已经死在你的回忆里。
“是个美梦。”云默平静地总结,她能感受到田宏义哀伤到极点的情绪,但她无法帮他渡过这个坎儿,“田宏义,何必纠结在以前?我们失去的东西,再挣回来即可。”
“为什么不让美梦成真?”云默的声音带着柔和的情绪,慢慢抚平了他消极的内心,“我们得不到,可以让下一代,下下一代得到,人类历史的发展永远伴随着战火和牺牲,而我们该做的,就是为子嗣后代砌成最坚硬的堡垒。”
“让他们强大、自立、聪慧,从此再不受异族的践踏、侵略、残杀。”
比起坐在敞亮的教师中上课,云默更向往的是由“人”本身构筑的万里长城,心坚、身强,万世不竭,亘古不塌。
云默看着田宏义微亮的眼眸,唇角轻勾,她给了双生子一个眼神示意“一边玩儿去”,却不料这俩孩子愣是“没看懂”眼色,死赖在她身边不走。
如此,她也只好带着他们进入何梓矜静养的居所,临走前她瞥了田宏义一眼,说道:“我说,你的粥快要熬干了。”
轻微的焦糊味儿钻入了鼻尖,只听得田宏义爆发出一阵惨叫,随后这只哈士奇立刻恢复了一贯二缺的本色,竟是同手同脚地奔到了锅子面前,手忙脚乱地熄火。
不再管这货,云默一脚跨入了居所,辅以进入内中,她就察觉到一股特殊的视线扫过了她的全身。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像是x射线探入了体内一样,将肺腑照得一清二楚,她瞅了瞅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的双生子,一怕他们的脑颅,示意安静下来。
“梓矜。”云默对着黑暗深处的人唤道,“为什么不点灯?”
漆黑的环境,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普通的黑暗并不能奈何生化人的视线,因此,她轻松地截获了何梓矜的身影,只见女孩抱着被子缩在角落,一双大眼中毫无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