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他们这一行在路上遇着了一些风波,有两名青年为歹徒所伤,所幸伤得并不很重,性命无碍,只是耽误了行程。
去岁冬末,长安城那边传来要征高昌的消息,那时候他们这一行人已是进了河西走廊。
听闻敦煌常乐这一带很可能要打仗,其中几人便打起了退堂鼓,言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场战争若是果真打起来,那常乐县兴许也会受到波及,他们不若还是留在当地等一等,过些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甚至还有人直接提出,要回去长安城的,这一路上他们虽是不缺口粮钱帛,亦是吃了不少苦头,而且这越往西面走,眼前所见便越是荒凉贫瘠,于是他们便越发怀念起长安城的繁华富庶来了。
他们在长安城过得好好的,吃好喝好,虽说在家族中的处境稍稍有些不如意,但终归还是出身世家,别的不说,只要他们肯发奋,多用一些力气去读书,读出一些成绩来以后,家族自然也会对他们有所重视。
像他们这样的人,因何又要去到那穷乡僻壤常乐县吃苦头呢,学得了那西域文化又如何,到西域各条商道上去增长见闻,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美差。
这回他们在路上遇到的一群歹徒,彻底让这些士族郎君们明白了,越是落后荒芜的地方,豺狼虎豹便越是凶恶,人命也是越不值钱,长安城与这河西相比,不仅富庶,而且安全,别说那些个强盗土匪,即便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轻易也打不进长安城。
从前他们嘲笑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家,挤破脑袋也想留在长安城当官。
现如今看来,倒是他们这些士族郎君自小便生在长安城,不知道长安城的好,现如今他们明白了,他们想回去了!
当时,想回长安城的声音一出现,便有好几人附和。
于是最后这个队伍便一分为二,一部分人继续前往常乐县,另一部分人则是打道回长安。这其中也有一些个举棋不定的,还想留在当地观望的,但是他们最终也都做出了各自的决定,要么去常乐,要么回长安。
最终抵达常乐县的,总共还不到十个人,其中两人还挂了彩。
不过等到这二人走到常乐县的时候,身上的伤基本上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年轻人身体底子好,生命力旺盛,只要熬过了最危险的那个阶段,后面愈合起来便也快得很。
这些人还未到达常乐县之时,便已听闻了常乐县令近来缺钱,都穷疯了,穷得都快跳楼了,他们县中官营那几个作坊出产的物什,俱是折价销售。
听闻不拘多少,见了钱便肯卖,粮食布帛也成,粮食最好,言是那常乐县正修城墙呢,每日好几百个青壮要吃饭,生生把那公府粮仓都给吃空了。
听闻了这些个消息以后,这几个士族小郎君心中俱是有些不安。
看样子,那常乐县真是穷得要死啊,穷得都出了名了,那他们往后在那常乐县,可怎么过日子啊……
哪曾想,待他们到了常乐县一看,竟是一派的热火朝天,青壮们修城墙的修城墙,城外的水泥作坊亦是忙碌不休,商贾小贩往来不绝。
进了城以后,因为腹中饥饿,也因为心中好奇,这几个小郎君便也没有马上去公府报到,而是进了一家看起来生意还不错的食铺。
“几位郎君里面请?”
“几位郎君吃甚?”
“今日咱常乐县秘制的熏肉便只要半价,从前一斤三十文钱,眼下一斤便只要十五文。”
“几位郎君可是要买一些尝尝?”
“也就我们罗县令这会儿手里头没钱,待他缓过来以后,可就没有这般好的价钱。”
“店家!再来一个鱼香肉丝!”
“好嘞!”
“店家!再与我们盛一盆冬瓜汤来!”
“哎!这就来!”
“店家!”
“哎哎,这就来这就来!”
这几位从长安城来的小郎君们坐在店中,只见这店中食客颇多,三五成群,熙熙攘攘,颇为热闹。
那店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额上冒汗,红光满面,满面春风,双目炯炯有神……
这哪里还是战争将至的模样!这哪里又是穷得快跳楼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