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匪徒散开躲避,又齐齐举刀朝她劈来。
华盈寒的剑细而修长,不如那些明晃晃的大刀骇人,但剑身乃是世间最精良的玄铁所铸,抵挡几把破刀绰绰有余。
她横剑格挡,又霎时挑开,就近刺向一人。那人避之不及,剑尖就像戳进一块豆腐似的,直直没入他的胸膛。
还有三个麻烦,华盈寒拔剑拔得干脆,解决下一个更是利落。
又是一阵风吹来,摇落了几片树叶,最后一片枯叶无声落地的时候,还站在华盈寒面前的人只剩一个。
她垂下手,血珠顺着剑尖滴落,纵然她不言不语,那劫匪也吓得两条腿直发抖,恨不得溜之大吉。
可惜,他离她太近,近得她抬起手就能把剑放在他脖子旁。
匪徒愣愣地一瞧,看见肩头的衣衫都沾了剑上的血,连连作揖:“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们受谁指使?”华盈寒问得淡漠却直接。
匪徒一怔。
华盈寒看得出他不是糊涂,而是吃惊,惊讶于她为什么知道他们真正的动机。
谋财不过是个借口,如果她只遇见过一次,或许会信,但俗话说事不过三,她一路上遇到的匪徒何止三波。
再者,她为了赶路方便,刻意穿的男装,身边只有一匹马、一柄剑和一个小包袱,什么贼会没有眼色到来打劫她?
另外,她接二连三地遇上拦路的贼,他们动起手来相当干脆,可是打斗的时候,他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拿走马侧的包袱,却无人下手。
可见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劫持她,或者取她的命,与钱财无关。
打手们功夫低劣,伤不了她,华盈寒不怕,唯独好奇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那人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华盈寒把剑贴得更近了些,将匪徒的脖子磨破了皮。
匪徒却不再求饶,忽然他目光一横,人就栽在了地上,一缕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
华盈寒蹲下身查看,探清了此人的死因。刺客行刺失败,咬破毒囊自尽的做法并不罕见。
谁干的?
与她结过梁子的人不多,她曾怀疑过是谢云筝所为,但是匪徒自尽这一出反倒洗清了谢云筝的嫌疑。
谢云筝是个直肠子,无论是送郑容月给谢云祈也好,还是讨厌她想杀她也罢,谢云筝都敢当着她的面挑明,不至于连派人来杀她一个平民都要封口。
匪徒死了,华盈寒还是没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线索,天色已晚,她不得不带着疑团上路。
除此之外,上官婧那日的话也是个迷。
她曾在事发后派人去找过上官婧,歌舞坊的人却说上官婧已经离开,至于去了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数十日的风雨兼程,华盈寒终于到了盈州城外。
大战结束还不到半年,被战火燎过的北疆分外荒凉,守军先前已奉命撤退五十里,如今盈州城连带城外十里地都已归属祁国。
当初陛下让她撤军的时候,华盈寒也曾犹豫过,因为祁国最近几年唯恐天下不乱,到处吞并弱国,恐怕不会见好就收。
直到撤军的前一晚她都没放弃过备战,曾想用奇袭的方式让祁国把盈州吐出来,为此仿制了祁国的通关文书,以便她的人能潜入城内。后来文书没派上用场,现在倒帮了她个大忙。
华盈寒靠着一纸文书,顺利进了盈州城。
十九年前,她爹在这儿捡到了她,至于她的生父生母……
两国交战,最不缺的就是亡魂。
华盈寒牵着马走在城里,两旁的商铺关门闭户,街头巷尾死气沉沉。迎面吹来的风凉丝丝的,和荒凉的街景倒是相称。
街上往来最多的是祁国的士兵,祁国律法严苛,军法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从街上走过,像一排排没有生命的木头人。路人见了要么躲进背街小巷,要么自觉地埋低了头,弯着腰抱着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即便有同行的人,也不敢开口聊天。
华盈寒与士兵们擦肩而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也略微低下头,装个寻常路人。
士兵走后,她转进一条胡同,停下来看了身后,确认没人尾随才走到巷尾的屋舍外。
盈州城本就是个边关小城,住在这儿的百姓不多,更有没什么大户人家,房屋低矮又简陋,她眼前的这户人家也不例外。
福叔给她的字条上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屋子的主人叫陈忠,曾是她爹的部下,后来在战场上废了一条腿,不能再打仗,就扎根在盈州,养了一帮祁国的眼线替她爹探听敌情。
华盈寒一路走来还算顺利,直到来到陈家才遇到了坎。
陈忠去了,陈家刚刚办完白事,门上的白绫还没撤下,如今住在这儿的是他的儿子陈伍一家。
桌上的茶袅袅生烟,华盈寒坐在桌旁,抬头瞧了瞧,从瓦楞缝隙里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天。
陈伍站在一旁,怯怯地问:“华小姐,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爹离世,她又嫁进宫里,华家的势力早散了。陈伍他们在这儿过了四年安生日子,如今她贸然找来,似乎有些打扰到他们。
华盈寒示意他坐,直言相问:“那个拿走我爹遗物的人是谁?”
从前传回的消息只说是敌将,可是军营里除了主帅外,还有不少武将,她总不能挨家挨户去地去找。
陈忠虽然不在了,但他离世前一定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陈伍。
陈伍先是睁大了眼睛,而后又摇头,吞吞吐吐:“小的……小的不知……”
“我知道你想过安稳日子,如今盈州落到祁国手里,你若学你父亲若当细作,好比是将脑袋别在腰上。”华盈寒接着说,“我不为难你,也不需要你为我效力,你只需说出实情,之后可以当我从没来过。”
陈伍又吓了一跳:“小姐要亲自去拿将军的遗物?”
华盈寒端着茶碗,点了点头。
陈伍更加心急如焚,他跑到门边看了看,又将门和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才折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此事危险啊!”
他是不如他爹胆子大,不敢继续替周国卖命,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华小姐去送死。
华盈寒心里早已有所准备,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应道:“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