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
“好啊,敢情你们就是这样在背后议论主子的?!”
阿鸢刚回头,一个巴掌“啪”地落在她脸上,脸颊火辣辣地疼。
郑容月又掐着她的脸冷道:“乱嚼舌头,信不信我撕了你这张嘴!”
小九跑过来对着郑容月又是推又是捶,“不许打阿鸢姑姑。”
郑容月愤然松手,低头训道:“纾儿,你放肆!”
小九放声大哭起来。
阿鸢顾不上脸颊的痛,忙蹲下去安慰,“郡主别哭。”
小九扑到阿鸢怀里,哭得更加厉害,“阿鸢姑姑,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小九要娘亲。”
阿鸢心疼归心疼,但是这个问题,她也……她也答不了……
郑容月惊目圆睁,边扫视着殿里的奴才,边指着他们,“好啊,你们就这么教郡主的吗,让郡主只认华氏,不认我这个娘?待我禀明殿下,定要将你们通通拖出去杖毙!”
奶娘和嬷嬷们都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只有阿鸢还抱着郡主不为所动。她是出身华家的人,和主子一样不会怕,更不会屈服。
殿中霎时鸦雀无声,只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云祈从外面进来,他大老远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加快脚步过来,见他女儿果然哭成了泪人儿。
“怎么了?小九怎么哭了?”
小九一边揩着眼泪,一边又继续哭:“爹爹,我要娘亲。”
“你娘不是在这儿吗?”谢云祈指了指郑容月。
“她是坏人,她打了阿鸢姑姑!”
郑容月皱起眉头,轻责:“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娘那么疼你,怎么是坏人,娘打的才是坏人。”她睨了小九一眼,转而向谢云祈诉苦,“殿下瞧瞧这些奴才,把我们的女儿都教成什么样了,依妾身看,应该把她们通通拉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谢云祈还没说话,郑容月又跟恍然大悟似的,盯着阿鸢,唇角一勾,“你是华氏的陪嫁丫头对吧?我听云筝郡主说,你还顶撞过殿下,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那便先拿你开刀!”
“够了!这儿是昭阳宫,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谢云祈冷道。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郑容月愣了半晌,回过神眼里就含了泪,“殿下……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好……”
谢云祈不言一字,抱起小九出了门去。
月下,父女两个并排坐在昭阳宫大殿前的台阶上。夜风冰凉,谢云祈解下自己的披风把小九裹得严严实实,又替她擦去鼻涕,语气温和:“都三岁的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
小九转过身趴在谢云祈的腿上,望着谢云祈,“爹爹,我想娘亲。”
谢云祈抱起小九坐到膝上,“九儿,你亲娘不好吗,为什么偏偏惦记她呢,她有什么好的?”
小九挤起小眉,啜泣着说:“哼,娘亲就从不会说爹爹不好,还让小九要孝顺爹爹!”
谢云祈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人也跟着陷入沉默。
“皇祖母说爹爹是太子,可以做好多人做不到的事,那爹爹把娘亲找回来好不好?”小九看着父亲,眼里都是期盼。
谢云祈沉静了良久,摸了摸女儿的头,“好了九儿,今天是你的生辰,不说这些,明日皇祖母要带你去祈福,用完膳早些睡。”
“爹爹,祈福能许愿吗?”
“当然可以。”
“那小九不吃饭了,小九这就去睡觉,等许完愿就能见到娘亲啦!”小九“蹭”地从谢云祈膝上跳下,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谢云祈的怀里忽然空了,他的神色早已带了说不出来的凝重。
谢云祈瞧了瞧天上的毛月亮,将冰凉的手抄进袖子里,对着月亮扬唇:“华盈寒,你可真有本事,快半年了,本太子的耳边始终不得清静,总是有人会提起你……”
话音散了,风还是那样凉,他有旧疾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
初雪纷扬而至,卯时,天还没亮,李君酌就匆匆进了主上的寝殿,在外室等候。
待主上更衣出来,他即道:“主上,盈州那边来了回信。”
姜屿落座主位,示意他说下去。
“地方官说寒盈是个游商的女儿,一家居无定所,而她在大街上被娘娘的人看中,然后就被送来了隋安。地方官得知王爷要查此人的身份,在盈州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的家人,可能已经举家去了别处。”
“意思是,她的家世无从查证,为什么会武功也不知?”
李君酌摇了摇头,另道:“主上怀疑她是三王爷派来的人,可是三王爷这么做目的何在?若要刺杀主上,主上这些日子一直让她随侍左右,还让她陪同练剑,已经给够了她机会,可是她丝毫没有要动手的苗头,也没有刻意接近主上,另外她还毫无顾忌地把秦钦当朋友,怎么看都不像三王爷的爪牙。”
“她和秦钦很熟?”
“回主上,她每日清晨都要去给秦钦送早饭,若不是之后要服侍主子,多半连午饭和晚饭都会匀一份给他。”李君酌又言,“奴才查过,秦钦对她确有救命之恩,璃秋苑的人和太皇太后都曾亲眼目睹。”
“依你之见,是本王多虑了?”姜屿淡淡道。
李君酌知道主上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何况还是个来历不明又身怀绝技的女子,再加上容貌尚可,打扮出来是像那些美艳的女刺客,即便刺客的身份说不通,也很难让主子放下戒备。
李君酌拱手,“奴才只是觉得她性子极好,若不是刺客或细作,或许是个能让主上省心的人。”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引起了主仆二人的主意。
李君酌回头,只看见门边有衣摆在飘动,“什么人?”
月慢这才从门边出来,手里端着茶盏,连头都不敢抬就跪下:“奴婢该死,惊扰到了王爷。”
“滚下去!”
这一声,毫不留情。
月慢怔了怔,眼里顿时蒙了一层薄泪。
主子的脾气不好,所以她素来谨小慎微,从没惹主子生气过,刚才要不是听见李君酌说寒盈能让主子省心,她何至于失态到险些拿不稳茶盏。
李君酌说那人能让主子省心,不就是变着方地在说她们不是省油的灯吗?
月慢再是委屈,也不得不离开,等离殿阁远了些,她的眼泪悄然滚落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