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座厅堂上,又问:“你不是说有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是个新来的丫头,在后院干粗活,平日也常来小厨房帮忙劈劈柴什么的。”
“劈柴?柴房走水……”太皇太后边琢磨边自言自语,倏尔目光一定,“把这个人给哀家找来!”
一炷香的时间,侍卫带着个女子回来了。女子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被两个侍卫架在中间,就像一只被人拎在手里的病猫。
到了门前,侍卫将她往厅堂里一推,那女子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一个踉跄扑到了地上,又慌忙爬起来跪好,怔怔地道:“奴婢见过太皇太后。”
“哀家问你,今日柴房走水一事,可与你有关?”
女子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进过膳房?”
女子仍旧摇头。
有人指着她道:“你说谎,我今日明明见你进去过,就在柴房走水的时候!”
“好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在娘娘面前竟还敢狡辩!”
柳掌仪一声呵斥,那人便蜷缩在地上不敢吭声了。
“娘娘,绿琇她定是在说谎,她今日来过小厨房,还帮忙劈了会儿柴,接着柴房走水,奴婢们忙着救火,她又进了膳房去。”膳房的宫婢一本正经地道。
绿琇……
宫婢刚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华盈寒心里就不由得一沉。
月慢惊道:“原来是你!”
“月慢丫头,你认识她?”
“回娘娘,此人和寒盈是一起来的王府,她曾夜会小厮,被奴婢打入地牢。”月慢又言,“都是一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她竟然被人放了出来。”
华盈寒起初没有认出来,现在也不敢相信,她眼前这个形如枯槁的女子会是从前无比嚣张的绿琇姑娘。一个貌美如花的人在牢里待了一年,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丫头,此人你可认识?”太皇太后问道。
“认识。”华盈寒答。
柳掌仪又问:“你们是要好朋友吗?”
“在她开罪月慢姑娘之前,她和奴婢已是水火不容,不是朋友。”
“既然她应该在牢里,如今为什么又会成后院的杂役,还常跑到膳房帮忙?”太皇太后想不明白,又派人去传了后院管杂役的詹事。
詹事匆匆赶来,跪地禀道:“回娘娘,此人是君酌大人差人送来的,说王爷开恩,特赦了地牢里的一干罪奴,此人没地方可去,便打发来后院干些粗活。”
“特赦罪奴?好好的,景王为什么要赦免那些有罪的奴才?”
柳掌仪道:“娘娘,此事奴婢听侍卫们说过,说是寒姑娘求王爷宽恕她的一个朋友,王爷便派君酌大人去牢中找人,结果没找到,想来是王爷为了安慰寒姑娘,便赦了所有罪奴的罪过,把他们都放了。”
柳掌仪看向华盈寒,接着说:“可见这个婢女是沾了寒姑娘的光才得以活着离开地牢。”
华盈寒默然听着,这件事她只知一半。她从没忘记过那个叫阿巧的姑娘,所以姜屿那晚来找她,她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哪怕没敢立马就提遗物的事,也用阿巧的事探了探他的心意。
他答应了她,说会帮她找到阿巧,并放阿巧出来。
此事她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回音,每次问李君酌,李君酌只说还在找。她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没有找到人,更不知道姜屿为了事后好安慰她,放了所有的罪奴……
太皇太后肃然道:“什么恩什么仇,哀家不想听,哀家只要这个婢女从实招来!”
绿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又怯懦地看了看华盈寒,嘀咕着:“救……救我。”
绿琇的声音很小,但绿琇已是下毒案里至关重要的人证,她的声音再是小,众人也会卖力地听,确保能听清楚。
此言一出,心中发凉的人便不再是跪在地上的奴才们,不少身处局外的侍从们都替华盈寒捏了把汗。
“丫头,她为什么让你救她?”
“奴婢不知,而且先不论她是否犯有滔天重罪,仅凭她和奴婢的旧怨,奴婢也不会救她。”华盈寒泰然道。
她一直在找阿巧,从没忘记过阿巧为什么会被带走,当初是绿琇为了向月慢示好,告发了阿巧。这个绿琇还险些害了她和秦钦。
要是她早知姜屿会放她们出来,她一定会亲自挡在牢房门外,绝不让某些罪有应得的人再看见外面的太阳。
“你真狠心,枉我还费心替你办会掉脑袋的事!”绿琇愤懑地捶打了下地面,睁着一双憔悴的眼睛盯着华盈寒。
华盈寒的神色波澜不兴,淡淡道:“我从没让你替我办过什么事,我本也无事可办,你若要栽赃嫁祸,也最好把眼睛擦亮些,不是谁都愿意替你背黑锅。”
绿琇跪直了身,冷笑了起来。
她在牢里待了一年,整日挨饿受冻,时不时还要挨上一两顿毒打,早已被折磨得连活下去的力气都快没了,但是她的脑子却很清晰,有些事更是没办法忘记。
她和眼前这个人一同进的景王府,那时她才是被众姐妹尊敬的大姐姐,而这个人只是个连话都不会同人讲的闷葫芦,很不讨人喜欢。现在呢,她从牢里出来半死不活,而这个人已经成了景王跟前的红人……
她至今都记得,她曾被这个人像钳着一条狗一样钳在井边要挟,那是她第一次被众人当做笑话,这个仇她早就记下了,后来她抓住机会,想揭发此人和马夫有勾结,竟被此人反咬一口,锒铛入狱。
她的心里有的何止是恨这么简单!
绿琇沉下眸子,从腰封里徐徐取出一枚瓷瓶,举高了些,“这就是你们要找毒药。”
柳掌仪第一个斥道:“好你个贱婢,竟真敢谋害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