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儿臣本想明日再与母后提,既然母后挑中了今晚,那早说晚说都一样。”
姜屿的神色已变得冷漠,他有意无意地扫了柳氏母女一眼,有些人再是悉心打扮过,也改变不了那张脸本来的容貌,如何能打消他心中的厌恶?
柳掌仪被景王这一看,看得心里乱作了一团,可她慌乱归慌乱,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忐忑,怕被人瞧出端倪,她费心设的一局棋就全毁了……
景王提到“水落石出”四个字时,她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担心景王是不是怀疑到了她们母女的头上。
但她心中也存有侥幸。下毒的事,她和月慢由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她把一切都交由那个绿琇在办,是绿琇成日去小厨房套近乎,让小厨房的人掉以轻心,是绿琇点燃了柴房,引开了厨娘们,毒也是绿琇下的。
绿琇才是唯一一个能扭转全局的人证,但是这个最重要的人证已经死了,还是被景王亲手所杀,死无对证,今后还有谁能将她们咬出来?
就算景王在大夫那儿问到了什么,只要她们母女抵死不认,有太皇太后在,景王也动不了她们。
何况在太皇太后看来,景王要护着那个寒盈,将本属于寒盈的罪过推她们头上也不是没有可能。除非景王能拿出如山的铁证指证她们是元凶,否则太皇太后定会护她们护到底。
再说了,王爷平日是冷血果断,但他是个孝子,再是心狠手辣也不会当着自己生母的面,杀了生母的恩人。
想到这儿,柳掌仪心下绷紧的弦也松了,趁自己还扶着月慢,悄然拍了拍女儿的手,让月慢也沉住气。
太皇太后追问:“屿儿,你到底要同母后说什么?”
“盈盈并非祸首,儿臣将她收监,是想让她避避风头。”姜屿又言,“若不让幕后之人误以为诡计已经得逞,她会放过盈盈,不再另行算计?还有,若不让她心满意足,她能善罢甘休,拿出解药救姜蒙?”
太皇太后大吃一惊:“你说要害衍儿的人不是那个丫头?”
“盈盈在儿臣身边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去害阿衍?”
“她不是姜兴的人?”太皇太后眼中的惊色仍在。
“儿臣是怀疑过她的来历,但那是从前,她若是姜兴的人,儿臣会留她活到现在?”
“屿儿,你当真信她?”
“她以前不是儿臣的心腹大患,如今则是儿臣的心上之人,母后以为儿臣是信还是不信?”
月慢的心里就像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下,好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害怕之余又多了一道心伤。
“你说她不是,那谁才是?”
“母后与其问儿臣,不妨问问‘自己人’”
姜屿淡漠的一句,令太皇太后犹如被冰封住似的怔了怔。
“自己人”三个字真是如雷贯耳,太皇太后一下子就将目光投向了那母女二人。
她愣住,嘴角抽动着,却吐不出来一句话,似乎连开口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柳掌仪眼看景王就要把话说破,再也沉不住气了,满脸委屈地道:“王爷,就算王爷要护着那个丫头,也不能将罪名往奴婢们头上扣,奴婢追随娘娘数十载,对娘娘忠心耿耿,怎会加害陛下!”
话说得再多也显得很平淡,言辞哪儿有动作更能打动人心,柳掌仪说完便敛裙跪下,“咚”的一声,跪得急而重。
景王不愧是能坐稳大祁江山的人,真是精明,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她们母女的头上。他将寒盈收监,竟是在做戏给她们看,为的是让她们掉以轻心,不再另寻对策去对付那贱婢。
但是,他算到了这一步又如何?
纵然他手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可以随意取人性命甚至诛其九族,但她们的命不在他手里。
他空口无凭,难以令他母亲信服!
太皇太后看着姜屿,神色凝重:“屿儿,柳掌仪这些年在母后身边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你不喜欢月慢丫头,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冤枉她们。”
月慢跟着她娘跪了下去,此事解释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她心里再怕,也得逼自己保持平静,磕了个头道:“王爷,奴婢们怎敢!”
“屿儿,此事非同小可,你莫要武断,还需仔细查查才是。”
“母后以为儿臣为何会让她们活到今日?”姜屿看着他母亲,“事关阿衍,儿臣不需要任何解释,也用不着见什么证据,宁肯错杀三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但是母后会不要证据?”
太皇太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柳氏母女,她儿子的意思是,他早已怀疑到了柳氏母女二人的头上,他没有在事发当日就将二人处死,是怕她会阻拦。
姜屿说得太过认真,太皇太后只觉脑子里一阵晕眩,越发分不清孰是孰非。
“既然你知道母后要证据,就拿出证据拿给母后看,莫别胡乱猜疑,白白冤枉了人家!”
太皇太后的语气十分沉重。这些日子她已经受了太多的惊吓,有些怕了所谓的“逆转”。一个寒盈已让她追悔莫及,若说幕后之人是柳氏母女,叫她今后还能相信谁
“李君酌。”姜屿唤道。
李君酌会意,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几个侍卫押着人回来了,进暖阁前,他回头看了看那个罪奴,此人比起前几日还要虚弱不堪。也是,她本就骨瘦如柴,那日又挨了主上一剑,流了不少血,不死也只剩了半条命。
仅是半条命,也足以还原事实之全部。
他带着人走进暖阁,拱手复命:“主上,绿琇带到。”
这个名字,让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僵住。
柳掌仪惊目圆睁,直直地盯着那个穿着囚服、蓬头垢面的人,抬手指了指,“你……你是人是鬼?”
绿琇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进来后就被侍卫丢在地上,便一直趴着地面,瑟瑟发抖。
“屿儿,这个丫头不是被你给……”太皇太后眼底全是惊色,她看着姜屿,话还没问完,心里已经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