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璘索性不再用杯子喝酒,拎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灌,“他再不济也有个郑氏,那也是他自己挑的女子,何况他还有女儿,我有什么?”
“主子,您得振作,为了个女子,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为了她,我做什么都值得。”谢云璘左手的手心里一直握着枚玉镯,这是他元宵那日从他娘那儿求来的,她娘说这枚玉镯只能送给他的世子妃,可是他回来寻她,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且至今杳无音信。
“再派些人去找……”谢云璘连连说道。
“世子,不能再派人了,若是大张旗鼓,王爷和王妃那边怎么瞒得住!”
“瞒不住就瞒不住,我从来没逆过父王和母亲的意思,他们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你要指望父王和母妃顺着你,也得找个好人家的女儿不是?”
人未到,声先至。
谢云筝从长廊那头缓缓走过来,径直踏入轩阁,二话不说就夺走了谢云璘手中的酒壶,“哥,你别喝了!”
“云筝,你怎么来了?”
“你说你心情不好,要在别苑小住散心,父王和母妃那边我替你遮掩着没什么,可你这久不上朝,是想把咱们安王府在朝堂上的一席之地拱手让给别人吗?”谢云筝坐到谢云璘身边,推了推谢云璘,“哥,你清醒些吧,那个上官婧有什么了不起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妹妹,那可是你引到你哥我这儿来的人。”
谢云筝皱了皱眉头,“你在怪我吗?”
谢云璘招招手,“我不怪你,我还得谢谢你,我从没后悔遇上婧儿,只是后悔没有多关心她,倘若我能对她再好一些,她可能就不会不辞而别。”
“母妃让我来叫你回去,你若是再不露面,让我怎么替你兜下去。”谢云筝看见那些歪歪倒倒的酒壶,叹了口气,“我也很想钦哥哥,怎不见像你这样借酒浇愁?”
“婧儿不是说他在祁国吗,你想他又能怎样,你是大周的郡主,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连函都都出不去。”谢云璘自顾自地笑了笑。
谢云筝单手托着下巴,开始同她哥一样愁容满面。
一个小厮匆匆跑来,“世子,王爷请世子速速回府,说有要事要同世子商议。”
谢云璘趴在桌上,已近酩酊。
谢云筝瞧了瞧她哥这副模样,对小厮叹道:“你回去告诉父王,就说世子今夜和其他几位世子小聚喝高了,明日一早再回去。”
“郡主不成啊,王爷特地交代过,一定要让世子即刻回府,事关太子殿下,不能耽搁。”
“事关太子殿下?”谢云筝云里雾里,“能有太子哥哥什么事儿?”
“郡主有所不知,太子殿下迟迟不肯撤军,惹怒了祁国。祁国要来兴师问罪,其他几位皇子的幕僚便群起弹劾太子殿下,说是太子殿下捅了篓子,陛下也在今日早朝上当着群臣的面斥责太子固执莽撞。”
“太子哥哥不撤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若不是默许太子哥哥这么做,怎么不下旨召他回来?”谢云筝低忿忿,“没出事的时候相安无事,一出事,什么罪过都往太子哥哥身上推,哼。”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谢云筝漫不经心地捋了捋手中的丝绢,叹道:“好了,我哥他走不了,该怎么回禀父王,你自己看着办。”
“唉,王爷说该如何处置此事,朝臣众口不一,有的主战,有的主和,而陛下明日就得做个决断,王爷这才想让世子回府商议此事,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世子若不回去,王爷定会大发雷霆。”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你们想让他回去……”谢云筝抬手一抛,打趣道,“抬走好了。”
月明星稀。
夜宴散了,亲贵们陆续出宫回府,姜屿从前不屑于赴什么宴,即使是不得不出席的宫宴,也时常都在宴席过半时就离席回府。今日是他母后的生辰,他才耐着心待到了最后,成了最后一个离宫的人。
主仆三人在广场上慢走,姜屿时而侧眼看向身后,见她的神色就如月光一样浅淡,让他越发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从前他不过留上官婧喝了杯茶而已,她便大发脾气,躲着他,整整一日不见他,今日人家大出风头,她母后还故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她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样的若即若离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越是握不住的东西,就越是想要握紧。
姜屿止步不前,回头看向华盈寒,有些话到嘴边,又忽觉说不出口,一路上他已经几度如此。
华盈寒看得出姜屿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讲,他没开口,她也不好问。他们之间还有最后一层窗户纸,只要窗户纸还在,一切就还可能只是她的猜测,若是被人捅破,她真不知该怎么应对。
毕竟她那日见秦钦的时候,没告诉秦钦姜屿可能对她有意思,也就没让秦钦帮忙想个对策,当局者迷,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最好的局面莫过于现在,他不点破,她还能装傻充愣一番,只当是她想错了,同他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姜屿慢步往前走,道:“母后送你的玉镯还在本王这儿。”
“王爷收着吧。”
姜屿回头看向她,“母后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本王替你收着?”
“原因奴婢不是告诉过王爷吗?”华盈寒沉下眼。
她只是帮着姜屿忽悠了太皇太后一番而已,怎能收太皇太后的礼物。那玉镯再是对太皇太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是贵重的东西,无功不受禄,她没道理拿,何况她又不是上官姑娘,不乐意满足太皇太后的心愿。
姜屿的眉宇有过一瞬的紧锁,但夜色正浓,掩饰了他的失落。
之后她和姜屿之间就陷入了沉默,从离开宫门到回到王府,他没有再同她说过一句话。
马车停在景王府外,姜屿从马车上下来,又不自觉地伸手去扶她。
华盈寒摇了摇头,而后自己下了马车。
侍卫们也纷纷下马。一群马奴从侧门处鱼贯而出,来牵侍卫们的马。
华盈寒踏上台阶时不禁回头瞧了瞧,天色昏暗,她看不清那些人里有没有秦钦。
她在看马奴,姜屿却在看她。他心里原本就沉重,重得像压了块巨石,又被她的举动搅得沉上加沉。
李君酌见了,忙小声提醒:“寒姑娘。”
华盈寒回过眼,姜屿已经走了,而且步子迈得很急,像是在发火,任谁都不敢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