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回道:“皇后说得固然有道理,但是,不管他们动机怎样,为朝廷铲除叛贼彭越是实,试看当今我军为平叛一个区区的陈豨,举全国主力,经年都无法平定,而彭越比之于陈豨,那就是猛虎和家犬之别,如今能免费一枪一刀的干戈,轻而易举取得彭越,足见他的功不可没,皇上对他们加以褒奖,为后来者竖立旌表也是应该的。皇后若因为自己的好恶以为不当,这也没有理由。”吕后愁眉道:“可这明明也是不当啊。”张良离席,折腰谢道:“皇后所谓的明明不当,那是因私事儿小,而他们的功劳明明恰当,那是因公事大,所以只能取大头盖小节去封赏他们,除非他们变成了有过于国!”吕后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人,一听就笑了起来,道:“本宫明白了,子房,本宫听说你潜心道术,但是,你也不能不在意国事啊。”张良再拜道:“多谢皇后提醒,臣明白了。”
再说箕肆和箕英姬在官驿里活得很滋润,那是天天酒足饭饱,厌膏腻肥,驿馆上下神仙一样侍候在他们,这一来,箕肆陷入升官发财的美梦之中,哪能自拔。正是双喜临门,这一日他们看见辟阳候审食其亲自来宣:“箕太仆来长安有些时日了吧,今天皇后特在长乐宫的永昌殿设宴,召见你们赴宴,二位可随本侯即刻进宫。”这一来,可是把箕肆乐得云中雾里,急忙就去整顿衣冠,又吩咐女侄英姬道:“英姬啊,吕皇后要召见我们赴宴,你可要拿出看家本领,细细装扮仪容,这一下子我们可是要举步直登瀛洲了。”英姬听了急忙自去梳妆,让侍女们精致地收拾妥当,一路欢喜若狂进宫去了。
箕肆和侄女英姬随审食其进了宫,到了永昌殿,果然看见吕后设了盛宴,真是美酒佳肴,鼎簋珍馐,都要压断几案了,两人见状心里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他们看见首席端坐着一人,一身宫妆,凤冠切云,珠履踏金,两道蛾眉微微颦,不怒而威,知道是皇后吕雉,赶紧拜倒,连头也不敢抬,道:“臣箕肆率女侄英姬谒见皇后,敬祝皇后凤銮万寿!”吕后让云儿一一扶起他们,道:“起来吧,你们都是平定叛贼彭越的大功臣,不用客气,皇帝亲征陈豨,不在朝中,就由本宫就设宴请了你们,你们就放下心来,亲切随意就好。”这两人谢了,入席而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后又问道:“本宫听说二位是外郡朝鲜马韩人氏,高堂可好?没有病吧?”箕肆赶紧揣摩吕后的话,有些一头雾水,讪讪答道:“回皇后的话,臣是马韩人氏,是商朝名臣箕子苗裔,朝鲜外郡距离中土不近,近来有书信问安,多谢皇后在意,我家大人应该身体还好吧。”吕后看了英姬一眼,笑道:“是吗?这位姑娘,我们挺投缘的,看上去早年就见过你一样,看来我们以后还得在一起啊。”英姬急忙谢过。吕后取了一坛酒,把盏亲自斟酒两樽,殷勤道:“本后亲自来嘉奖两位功臣,你们为国出力,必有重赏,本后先来致意赐酒。”说完,故意一失手,拿酒全泼在地上,只见那地砖之上,沸腾起来,泡沫连连迭起,一股剧烈的白色蒸汽,有如烟火泻地。
骤然间,箕肆得见这种恐怖场景,顿时两人吓得面如死灰,全身痉挛抽搐,看见吕后淡淡一笑道:“这是什么酒啊?能喝吗?人喝了还有生理吗?箕太仆,英姬姑娘,你们还喝吗?”箕肆急得拉住侄女,连连叩拜道:“回皇后的话,臣不胜酒力,再不能喝了,就此请归,望皇后恩准。”吕后笑道:“还没论功呢,你们就这么走了,不要赏赐了吗?看来是令高堂玉体欠安,先行尽孝是天经地义的,本宫也不敢拦你们了。”箕肆忙道:“臣无功可言,如何敢居功?请就此先回。”吕后又问道:“你们没事儿吧?要不要人送啊?”箕肆回答:“臣不要人送,只是刚刚记起来有家书来报,家中慈母抱恙,急急要回家探视尽孝,请皇后发一路牌,臣好回朝鲜外郡去。”吕后颔首道:“那好吧,请辟阳侯拿来本后路牌,晓谕沿途官吏人等,任何见了路牌都得放行,安排食宿,如有违令者,依照汉律领罪!辟阳侯,你引领出宫,让箕肆自回尽孝吧。”这箕肆两人这才得了救命一样,出了宫门,即回官驿,连夜收拾细软,飞一样出了京城。这边吕后一见两人仓皇遁逃,不由得冷哼一声,吩咐道:“这两个人无论去哪儿,都不得阻挡,这事儿让萧丞相去办,有违令者斩!”一直蒙圈的萧何赶紧出来受命去办。
这边箕肆用车辇载了英姬一路东行,出了函谷关,突然,命令左右和御人道:“不要往东去了,咱们隐匿踪迹,往北去。”车中英姬听了大惊,忙问道:“叔父,往北去干嘛?我们家不在辽东外郡朝鲜马韩吗?去北边那是匈奴的地儿,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箕肆咬牙切齿,恨恨骂道:“我为汉家立功,让皇帝不费一枪一刀就能除去大逆彭越,他们耍赖不赏,这吕后还要蛇蝎心肠来胁迫我们,想我们白白出力,连门儿都没有,北边就是陈豨、韩王信等造反的地盘,我们就去投他们,一齐报复汉军,我要让他们后悔这样来对我??????”英姬听了顿时崩溃大哭,乞求道:“亚父,你不能害英姬啊,想当初,你让我嫁与彭越图个满门富贵,侄女儿从了,你要害死彭越邀功皇帝,侄女儿也从了,你现在怎么要去投陈豨、韩王信这些叛贼,这不是让英姬去陪葬?还有孩儿亲爹——你弟弟还在定陶,这事儿要走漏风声,他还能活吗?”
箕肆一腔怒火升腾,烧的没有了理智,骂道:“我不管,再说皇后以为我们回朝鲜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去投陈豨的,至于你爹,我们回不去,他自然就知道情况,自己回马韩去了。”英姬大哭道:“叔父,你不能这样啊。”箕肆怒骂道:“女侄为女,我就是你爹,你敢不听我的?再哭,别怪我不客气了。”英姬只得拭泪呜咽,一路潜伏向北,沿途汉军见了通关令牌,无人敢问,更别说阻挡了,箕肆一行折而向北,竟然一直抵达陈豨的驻地上谷郡沮阳县。
这一日,正碰上陈豨部将陈武巡防,看见箕肆上前呵斥一声:“你们是什么人?”箕肆突然眼前一亮,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急忙叫道:“原来是陈武将军,故人箕肆来投陈豨大将军共同灭汉,共建大业!”陈武大喜,这才接住,急急将他们引入城中去了。箕肆得见陈豨,震天哭诉被汉欺凌,陈豨眼见得自己正在用人之秋,也就允诺下来,从此,箕肆归在陈豨麾下,至于,英姬自然有她的故事,留与后文再叙。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世界上的大事总是扎堆儿发生,大人物也是扎堆出现,就在韩王信、陈豨、彭越接连出事儿,令刘邦已经接受不过来的时候,远在淮南郡的另一个重量级人物——淮南王英布也出事儿了。说起这英布,长得魁梧壮大,秉性好勇斗狠,因脸上带着死囚金印,所以诨名黥布,当年是项羽麾下首位猛将,巨鹿之战和蒲将军为先锋,强渡黄河大战章邯,夺得“诸夏冠军”大纛,是仅次于西楚霸王项羽,勇冠天下的猛将。
后来他被说客隋何说得归于汉王,也未曾全身心要为刘邦出力,就在刘邦进攻彭城的时候,刘邦用谋士陈平的美人计,通过赵的降臣贲赫,进献美女管莫媛,使他不出兵助战项羽守彭城,造成他们落入刘邦之手,君臣从此产生隔阂。后来刘邦率天下群雄决战垓下,一举歼灭项羽的时候,黥布都是骑墙观望,意在和刘邦讨价还价。刘邦称帝之后,封他为淮南王,建都六县,几次平叛,刘邦征兵于他的淮南国,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未发一兵一卒,可见他的狂妄有多大,刘邦因为汉刚刚立国,天下大势不稳,一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对付他,任由他恣意妄为,这就更助长了他的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