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姬赶紧取巧卖乖,道:“臣妾身世飘零,自从年幼时大梁城一别,天天相思苦,夜夜梦见皇上你,上天垂怜,让臣妾终于得见皇上,臣妾遂了心愿,臣妾愿意终生服侍陛下,永不再分开了。”听到这儿,殿堂上下众人不胜唏嘘。刘邦乐得大呼小叫道:“朕委托留侯去办的事儿,句句对你的承诺,都是朕认真的心头语,朕现在宣布,纳管姬为命妇夫人······”管姬一听,急急上来谢恩,叩首不已,刘邦笑道:“当年大梁城中闻名海内的‘大梁三稚妙’——赵子儿赵姬、薄姬,还有宝贝你管姬,已经功德圆满,尽归朕殿房之中,真是一桩完美事也。”听到这儿,殿上群臣一起纳头便拜,贺喜道:“臣等贺喜陛下纳夫人管姬,佳偶天成,万岁!万万岁!”
刘邦又吩咐道:“今天是朕大喜的日子,太仆夏侯婴你去张罗洞房,什么花烛红帐,虽然是在军中,比不得长安,但也要尽善尽美,叔孙通与朕筹措婚礼,礼数也要全配,可不能有一丁点委屈我的美人。”夏侯婴领命而去,将那蕲县行宫布置得被红挂彩,花团锦簇,宫人一个个带上喜花,忙忙碌碌。刘邦又下令犒赏三军羊酒,于是,当夜良宵,由叔孙生主持了战地婚礼,文武群臣一齐来贺喜。整个蕲县大营,汉军将士无不喜气洋洋,作了老新郎的皇帝刘邦一身衮服深衣,终于等来了盛装的美人管夫人。只见她红烛光影中,黛眉星眸,长得一个玲珑玉峰小鼻子,樱桃小口,让刘邦这条老丝瓜刷绿漆——装嫩,醉了半边,酥了半边,他本来就有一个伟大的嗜好,夺取天下最桀骜豪强的最心爱女人占为己有,整个过程对他来说,就是醉心于享受满满的征服感,他哪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一次婚姻,管夫人成了皇帝刘邦江山美人的落幕,这是后话,却是后宫斗的一折子戏。
刘邦和管夫人新婚燕尔,新媳妇刚来勤,老新郎也有三日鲜,但很快刘邦就从“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安逸中警醒。他记起来一个人——朱建,他觉得秋后算账肯定是要的,他必须要用他去实施一个惊人的图谋。他一边走向行宫大殿,吩咐召集张良、樊哙、周勃几个要臣,一边让夏侯婴去将降臣朱建带来见自己,他要进行一次小规模的处断,没过多久,所有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刘邦看着拜倒在自己足下的朱建,凝视了他良久,突然厉声道:“淮南一战,劳民伤财,到现在烽火不息,官民死伤无数,你身为朕派出的反王黥布之淮南国相,到最后和他一起反叛,朱建你可知罪?”朱建听了浑身震颤,叩首不已,道:“臣知罪,如今令天下生灵涂炭,臣愿以死谢天下。”
刘邦一挥手道:“樊哙,绑了这个罪臣,就地正法!”樊哙看了刘邦一眼,发觉皇帝绝无一丝不认真的成分,喏一声,率军上前扑倒朱建,就要动手绑了。周勃见了,道:“陛下,我军进攻六县的时候,皇上为之特交代臣等,一定要招纳相爷朱轸,并说指天盟誓,决不会追究前嫌,请相爷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君无戏言,你今天怎么能出尔反尔,反口羁押朱建?这不是令天下后来人,人人寒心吗?现在,黥布未平,那以后黥布余部谁还敢来归降陛下?”
刘邦听了,不但不听,反而盛怒道:“是的,朕是下诏书赦免朱轸谋反之罪,但是,朱轸还有不一样的另外一层罪行,是十恶不赦的,一定得一码归一码。他本是朕派出的汉臣,只是在黥布处为朝廷出力,如今却和黥布一起造反,荼毒天下,这是汉奸行为?不杀不足以谢天下,必定成为忤逆者效法的对象。”这一句话让周勃顿时就噎住了。
樊哙推了朱建就要走,就在这时候,张良开口道:“且慢,轸公事黥布,一则是皇上委派,二来黥布的淮南四郡也是皇上的藩王地,那也是等于事君。黥布要造反的时候,曾经问计朱轸,轸公一直在劝阻他,只是黥布不听他的,听从了梁父侯沛嘉的建议,起兵造反吗,他实际上是被形势所累,身不由己,并没有不为皇上尽责,不能算是汉奸罪状。后来臣等进攻六城,轸公又和管姬一起最后献城,要不然的话,六城现在还在黥布的手里,管夫人安能归在陛下帐下?这一路看来,朱建并没有不对啊?至于和我军对抗,仅仅是为了自保,陛下啊,虿虫蚂蚁你踩踏它们都会怕死,更何况人乎?”刘邦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道:“子房说得好,那既然朱建在理,那就不但不死,朕有误判,需要罪己,就封他为平原君吧。”
这直上直下的落差,几乎要让朱建晕倒了,赶紧伏地拜谢道:“谢我主隆恩,臣得以不死就足矣,绝不敢受封,请皇上收回成命。”刘邦又道:“寡人就事论事,认理不认人,封就封了,赏了就赏了,记得再为国出力就是了。”朱建明白这是刘邦惯用的御人术,正要再推脱,张良上前道:“如今黥布还在猖狂,正是用人之秋,巧的是正好有一件大事儿须得轸公出手,那这样一来,轸公就不用自责了。”接下来,他说出一番言语来,听得大家频频点头。朱建肃立道:“既然朝廷有用得着罪臣的地方,臣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邦赶紧出言抚慰道:“轸公,一开始朕有言语不到位的地方,你就不要介意了。”朱建听了千恩万谢退下。
在蕲县的刘邦君臣,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筹措对黥布的大决战了,在蕲县行宫,文武群臣议论了很久,一直也没有定下一个具体的作战方案出来。虽然争论很热烈,但是,张良却始终是一言不发,慢慢地刘邦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垂询道:“子房,你该发声了,接下来对黥布该如何用兵?”张良肃然道:“依臣看来,我们只能按既定方针来办,还是请皇上统军渡淮,进攻黥布盘踞的相县,促使他往南,中我们早就为他设定的——他的下计,要不然的话,黥布一鼓攻齐,现在齐王刘肥和国相曹参和皇上都在淮南,齐地防备空虚,必定守不住,如果是那样,齐地被陷,次之黥布流窜西进,从函谷关进入关中,那长安危矣,大汉必危矣。”
皇帝近臣周绁还没听完,就跳了出来,急赤白脸地吼道:“说来说去半天,你们还是要皇帝亲征,你们忘了皇上刚刚在庸城受到重创,差一点就被黥布伤害,几乎有性命之忧吗?难道三军就没人了吗?一定要皇上亲自上阵?你们对皇上到底有没有忠心可言?”周绁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黯然,任谁也不敢再说话了。大家可是记忆犹新啊,上一回在京城大家建言皇帝亲征,也是这个周绁出来反动,哭诉一番,劝皇上不要亲征,皇帝当场可是被他感动得现场封侯,而别人——一心想办大事儿的那些人,一个个反倒是变成吃力不讨好,被刘邦认为是不体谅领导,不近人情。
到了这时候,群臣一片哗然,尤其张良进退两难,正在暗暗叹息,一边的曹参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怒道:“国事都这样了,不灭黥布,天下不宁,我们本应上下同心,你周绁是什么意思?上一回你这么做去表忠邀功,这一回还想一人罪众而邀功?你,我看你是只知道近上,不知道近战,一佞臣耳。”周绁不服,抗辩起来道:“我忠心护主,我有什么错?”刘邦一见形势不对,赶忙劝住他们两人,道:“好了,你们两个人都没错,一个忠心护主,一个以国事为重,不过,朕现在身体没事,决定过淮水亲征相县黥布。”说到这里,大家松了一口气,即去安排。
刘邦率谋臣张良,大将樊哙、周勃等渡过淮水,即对黥布盘踞的相县发动了强攻,终于,黥布和刘邦再一次见了,他们谁都明白,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决定生死的节点到了。望着黑压压潮水一样涌来的的汉军,此时的黥布并没有慌乱,他站在谯楼上,对身边的三位副将沛嘉、召欧和肥洙道:“汉军这一次倾巢出动来攻打相县,我们不能和他们在这儿拼消耗,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办,北上齐地,进攻他们最薄弱的地方。”沛嘉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臣正是这么想的。”可是接下来的变数,让他们始料不及,在不经意之间,就这么一步一步滑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黥布在震天的鼙鼓声中,杀出相县北门,突破汉将王吸、薛欧的防线,一路向北突围,眼见得淮南军所向披靡,就要突出重围。忽然,黥布的头嗡的一声轰鸣起来,原来,在前面当道而立的是皇帝刘邦,更要命的是在刘邦的麾下是策马扬鞭的朱建,这可是自己最相信的人,自己的国相啊。刹那间,黥布气血翻涌,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朱建,你这个背主小人,我用你为相国,将我的京城防务委托给你,你却献了六县,背主求荣,现在还来帮刘邦来攻打我,天理不容,我今天要和你一决生死。”说完催马来战。
这时候,朱建拱手道:“淮南王,我劝你迷途知返,休要执迷不悟了,皇帝是四海人主,名正言顺,拨乱反正,你不是他的对手,就此下马受降,我们还可以劝皇帝留你一条生路。”黥布听了气得吱哇乱叫,挥动开山斧来取朱建人头。刘邦一挥手,大将军樊哙手持大斧钺纵马杀出,和黥布一样的兵器,缠斗在一起,两个人都是旗鼓相当,不大一会儿,两人都是一样的气喘吁吁,汗流如注,樊哙手中的兵器和黥布一样都是力量型的大斧钺,对于这样的兵器,自然是越硬柴好劈,但现在两个人都变成了牛筋。
正在缠斗之间,汉军这边的靳歙杀出助战,淮南军阵中的黥布将军沛嘉早就憋一肚子气儿,也是应声杀出。就这样两军就开始了死磕,谁也不服谁,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黥布也就忘了走的那回事儿,和汉军对上了眼,两军一直厮杀到了日落时分。将军召欧过来对黥布道:“我军不能和汉军消耗在这儿,得按计划赶紧杀出相县,要不然,一旦汉军援军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黥布听了沉吟良久,最后点点头,回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传令突围杀出!”
黥布正要突出汉军军阵,突然,听到朱建吆喝道:“英王,你就别走了,我劝你还是赶紧降了吧,要不然后悔都来不及,小命都不保。”接下来,刘邦骂道:“反贼,你的老巢都没了,你马上就会是朕的阶下囚,还不快快下马受搏?只要你现在束手就擒,朕就会放你一条生路,不信你看你的相国,我的降臣朱建。”黥布怒骂起来道:“朱建,你这该死的叛贼,本王今天跟你没完。”朱建摇头叹息,笑道:“黥布,你自负匹夫之勇,说大话也不脸红,我现在在皇帝阵中,你能耐我何?有本事你来抓我啊,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