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籍孺就从根发脉,从自己的苍玉玉璧被吕后的侄子吕产讹诈去了说起,一直说到吕后怎样为了铲除自己,先对自己好来麻痹自己,然后再一次宫廷宴会上,在自己和傅夫人的酒中下了那暴痒的奇药——荨毛毒,再让自己送傅夫人回宫。等到药效发作时,两个人不能自制,脱了衣裳,纠缠在一起撕挠,便冲进来捉奸,诬陷为私情。后来,将傅夫人打入冷宫,用鸩酒逼她自尽,至于自己,先是下在天牢里,最后,打烂自己的整个头皮,然后,活剥了一个山魈的头皮,趁新鲜蒙在自己头上,最后长成一起,为了接下来羞辱自己,将自己抛在荒郊野外,听任我不人不鬼,自生自灭······
刘邦冷冷地环顾整个殿堂一眼,看见朝班里的文武百官,竟然被这猿人的故事给带入神了,众生百态,竟然还有人在啧啧称奇。刘邦调整了一下状态,酝酿了半天,清清嗓子道:“皇后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竟然做出这种非人的事儿来,是不是失德啊?”吕后早已过了心率加速期,起身敛衽,款款走下丹陛,拜倒在皇帝面前,朗声道:“臣妾自信可以无才,而不敢无德,自从陛下离开京师去东南平定黥布以来,敬天受命,为陛下打理后宫,兢兢业业,中规中矩,不敢有丝毫的玩忽,所以得罪了不少的屑小妒妇,招来如此的报复,臣妾请陛下审慎,不要被人离间,使得亲人痛而旁人笑。”刘邦站了起来,一脸的阴霾,冷哼道:“朕为四海人主,办事自然会公平公正,当初入关的时候,朕就提起约法三章,后面又完备成《汉律》,这是朕的立国之本,朕决不会因私枉法,该怎么就这样,尤其是皇后,失德者必然被废,吕后,籍孺的话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总有数吧?”
吕后镇定地回道:“陛下,我们可是多年的结发夫妻,臣妾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话从何说起?”刘邦此时早就心如铁石,必欲废后和罢黜太子,换做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上位。这时候,最烦的就是自己正在嫌弃的那个女人,还居然再提起旧情,如果念及旧情有用,试问世上谁还会喜新厌旧?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就是徐娘半老,昨日黄花,看一眼都嫌烦,她恨不得一下子从眼前抹去才叫痛快。想到这儿,刘邦冷酷地道:“朕肯定不会诬陷皇后,如果,朕有这么个人证,而且就是你左右的御人,来证实这一切都是你所为,你会怎么办?”吕后沉吟了一下,然后咬咬牙道:“那臣妾就逊让皇后之位,甘心自居冷宫,迎接有德之后。”刘邦面无表情地回答:“好,到底是皇后,有气度,当朝堂之上这么多的人,痛快!带人证上来!”就在这时候,只见周昌面色死灰,如飞一样赶来,大叫一声道:“陛下,出事了······”
刘邦立刻就石化了,结结巴巴地问:“出事了?难道说那个证人她死了?”周昌拜倒在地,懊丧地道:“证人英姬在天牢中,不知缘故突发急症骤死,满脸靛蓝,死状超级恐怖,像是被剧毒的毒物致死,臣现在正在令仵作验尸······”刘邦咬牙道:“这是怎么搞的?”说完,环顾整个朝堂,当他看到吕后的时候,看见吕后面色冷静,仿佛是充耳不闻,两人在用眼神较量一次。最后,吕后神情悲戚起来,道:“英姬一直是我的御人,前些日子突然失踪,本后一直派人苦苦搜寻不得,不知道缘何死在天牢里,周相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周昌听了看了刘邦一眼,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刘邦答应道:“她是你的人,所为何事,你身为皇后应该很清楚,傅夫人和籍孺有奸情的事儿,是你一手经办的吧?可现在籍孺在朕这边告你,是你让你的御人英姬偷偷在他们的酒里,下了骆越的暴痒奇药荨麻毒,他们才控制不了脱了衣裳撕挠纠缠,然后,吕产他们就把他们当奸情羁押,投入天牢,再往后······都没这么巧吧?”吕后再拜道:“陛下,事情到这里就没有了,何来的再往后?陛下,臣妾是你的发妻,你要是不念旧情,喜新厌旧,废了我的皇后之位,臣妾甘心让出来就是,谁让我早早嫁入刘家,到头来人老珠黄呢?只求陛下留我一条老命,赐我一间茅舍,让我住在里头终老。”
刘邦气急败坏,吼道:“你,分明是你善妒失德,反而责怪起朕喜新厌旧?你装什么可怜?”吕后道:“万事都要有根据,要有人证物证,才可以服人?请问陛下,你这故事谁是人证?物证又在哪儿?就听那位山鬼的一面之词就对本后痛下杀手?好了,只要陛下一旦查实,臣妾别说是请辞皇后之位,就是为傅妃偿命也是不带眨眼的。”刘邦道:“皇后,证人已死,既然现在没有了什么证据,也可能是朕听信一面之词,但你休要这么说,周昌,你接下来细细继续查证此事,要一查到底。而猿人籍孺,你现在无凭无据,说什么也没用,你现在落得这个样子,如何在人间呆得住?你要么还是去鼎湖宫归隐,修真养性,要么归于林泉丘壑,在雾雨中和山魈同类逍遥去吧。”
籍孺听了放声大哭,道:“陛下,臣是你的所爱,你不能这样就算了,你要马上就彻查到底,臣冤啊······”刘邦不悦道:“皇后是朕的发妻,朕都依照汉律严查过,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吧,但现在你说的那个证人英姬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难道让朕听信你一面之词,做出废后的惊天大举动出来吗?荒唐!”说完,一挥手,周勃上前,对他道:“籍孺,你还是走吧。”籍孺一见人没走茶就凉了,顿时愣住了,突然看见周勃的眼神里,哪有商量的余地,便惨叫一声道:“陛下,我的陛下,臣不敢怪你,但是有人没有天理,臣就是死了,也会化成厉鬼不会放过他的······”说完,嘴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然后,疯狂地谄笑着,步履蹒跚自己出了大殿,他气疯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邦很有些被动,好在还能沉得住气,又对吕后道:“既然这事儿没有显证,皇后你就不要放在心里去,朕也是例行公事。”吕后吃了西瓜还甩瓜皮,道:“陛下是四海人主,为天下人之君,必须要不避亲;臣妾寡德,愧为一国之后,必须要中规中矩,失德必下。臣妾为皇上这么处置臣妾,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放在心上?臣妾日夜忧思,正苦苦期盼皇上威德超过舜尧才好呢?臣妾在此恭贺陛下做得好。”刘邦想了想,觉得吃了哑巴亏,但无处说出,便对周昌道:“既然英姬死了,她怎么说也是彭王的爱妾,又是皇后身边的人,就不要惊扰亡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就好生葬了吧。”吕后赶紧礼谢,道:“臣妾那就替他谢过陛下了。”周昌回答:“那臣就依照陛下的意思,让任敖去办了。”
谁也没见,此时的吕后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接下来,她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皇帝这一回合是输给自己了,但他会没完,接下来会更凶险。果然,此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那是一心的不甘,今天这一较量,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本来这事儿已经是十拿九稳,废了吕后再立新皇后,然后废了太子再立新太子那是师出有名,自然而然的事儿。谁能料到,这事到临头,突然出了差错,竟然把自己握在手里的底牌——证人英姬给暗算了,这正是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这通天的黑手,除了眼前这位能干的女人,天下不知道谁还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事儿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吗?当然不能就此打住。刘邦脑海里一想起戚夫人的笑颜如花和吕后的枯涩的黄脸和蛇蝎铁腕,想起和她的儿子刘如意的聪明绝顶,再想起太子的庸庸碌碌,以后若是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又如何能镇住这满天下的桀骜群雄,那汉的天下必危。那自己入关以来,南征北战的文治武功将会付诸东流。
而这一切,造成这一切的后果,除了自己奈何不得的吕后之外,还有一个人那是断断不可原谅,这个人就是当前位高权尊的丞相萧何。想当年新国初立,那一场刀光剑影的汉殿论功,在危机四伏中,亏得自己力排众议,将天下居功第一赏赐给他,当时自己是顶住多大的压力才做的这一步?可是自己的恩宠,和自己上位皇帝以后,把他尊为潜在兄长的天大恩宠,也竟然没让这个萧何当一回事儿。没想到他,一到自己不在场,他都会和吕后一起整出镇动朝野的大事儿来,刘邦想到这儿,忍不住恶狠狠地看了萧何一眼。可是,这时候的萧何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有在意皇帝一样,这样一来,一切负面情绪全都冒了出来,刘邦的心里开始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