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慈航方士还是含笑不语,伸手去神案上取得卜具,拈香在香薰中焚起,招来代王在华胥娘娘神像前虔诚参拜,她颂告祈祷,然后起占,突然大惊失色,浑身颤抖,道:“你这老百姓可不简单啊,得了大横的卦象,‘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君从光’。你本是贵人王侯,怎么诈称老百姓,既然有诈,天不可欺,你又安能得到天意的昭示呢?”代王听了大笑,随从的群臣们也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声震殿瓦,然后代王稽首道:“真人面前不敢说假话,本王是代王刘恒,那你这卦象不可解啊,我都是王了,怎么又说我要成王呢?”慈航真人低眉道:“所谓天王者,并不是王,而是天机不可泄露,贵不可言者······”
代王和群臣再也不愿深究,便顶礼离开了神祠,下得山来,寻车马还都。还没到王宫,早就有张武来报:“国舅回来了。”于是,代王支开众人,只道:“大家一路上山去辛苦了,先行歇息,我们有事明天再议。”就打发走了长安的来使们。代王自己独去见舅舅薄昭,悄声问:“京城的形势怎么样?”薄昭道:“臣与刘敬往见太尉周勃,绛侯单独见了臣,具言之所以迎回大王回长安的诚意和理由。而且还证实了现在齐王已经退兵,东征大将军灌婴也已还朝,这一切都是十分可信的,大王不要再疑虑了。”
国舅这一番话,让代王吃了一颗定心丸,立刻,对身边的中尉宋昌道:“形势果然和公所说的一样,那我们就乘传去长安吧,你随本王做参乘,让国舅伴架,郎中张武你就暂且留在代县,守护城池,护卫本王母后,还有本王王后窦夫人。”次日,代王招来刘泽、张苍一行道:“国事如此,小王身为高帝存世长子,虽不力,甘心随诸君去长安共靖国难。”大家听得,高呼万岁,代王侧身不受,于是,即日率军数百人出发,南向望长安奔去。
代王一行,没有直奔长安城门,而是,折而往五陵原的高帝和吕后合葬陵墓——长陵奔去,并在那儿的享殿住了下来,然后沐浴斋戒,终日礼拜先帝和先后。刘泽、张苍等请命先去告知太尉和右相陈平,代王已经到了长安,代王让宋昌随行。到了午间,丞相、太尉以下的在京群臣,浩浩荡荡都来迎驾,恭请代王进京。群臣为了表示赤诚之心,郑重之意,尊重之举,并没有直逼代王所处的高帝长陵享祠,而是都远远地聚集在渭桥待命,并请宋昌回报代王,请他移驾渭桥,来受群臣恭迎。代王得了宋昌的信息,这才出了长陵享殿,一路驱驰到了渭桥,远远就看见看见灞桥的桥上桥下,还有灞河渡口全都是先头来迎接自己,黑压压的群臣,满眼的簪缨密密,冠盖麻麻,一起拜伏在地,高呼万岁。
代王赶紧下车回拜,侧身让过不受,周勃进言道:“愿请大王单独说话。”宋昌一笑道:“太尉大人,你所言是公事,就情在公开地场合说;所说的如果是私事儿,王者在公共场合不接受私事儿。”周勃便跪行,将皇帝的符玺高高举过头顶,进献给代王,道:“臣等共议,请代王受天子符玺,即刻入汉宫登大宝之位。”代王道:“今上还在长安宫,本王若受皇帝符玺,即是谋逆,我岂能入宫?必须回到我的代王府邸,请太尉暂收符玺,国事如何?后可去我代邸议之。”说完,再次回拜,登车而去,直抵代王府邸。
代王决然而去,令周勃和群臣们错愕不已,周勃有些抓狂,沮丧道:“我们费尽心机铲除诸吕,千辛万苦迎回代王,他却不肯收受皇帝符玺,执意不进宫,还回了代王府邸,这可如何是好?”陈平道:“代王今日此举是应该的,那都是我们没做到位,这汉宫不清宫,代王是仁德之主,岂肯妄为?我们执意要他这么做,真是陷他于不义啊······”一席话说得周勃茅塞顿开,群臣纷纷点头称是。太仆夏侯婴道:“相国说的是,这事儿本是我的事儿,就由我去办吧。”刘章道:“太后殁后,左相审食其一直以来宿卫大内,恐不能轻易归顺,为了防止有变,我愿意率南军的将士随太仆前往。”他弟弟兴居也道:“诛诸吕,我没有出什么力,请得除宫。”
周勃、陈平等允诺,于是,夏侯婴、刘章、兴居三人率南军虎贲军进入汉宫内廷。在紫微宫宫门宿卫的食其,看见夏侯婴、刘章、兴居进来,大声呵斥道:“天子在也,足下等人怎么没有通报就进来了?”刘章道:“代王兴兵回京,已经到了长安,请天子立刻去紫微宫朝会,晓谕群臣该怎么做。”食其大声道:“那你们立刻就止步在丹陛下,再动一步,即是谋逆。”说完一声号令,数十个郎官,亮出长戈大戟。
刘章一看事情不妙,大吼一声:“还不动手,杀了这吕氏家奴!”说完,南军箭矢如雨,将食其射倒,食其挣扎道:“你们敢背离太后圣意······”倒地死不瞑目。剩下的谒者一见大势已去,纷纷扔掉手里的兵器投降。于是,刘章、夏侯婴和兴居闯进紫微宫,和瞠目结舌的小孩子后少帝刘弘,对眼打了照面。
可怜的少帝瑟瑟发抖,和小吕皇后拉着手,结结巴巴地问:“你们这是又要朕干什么?”夏侯婴上前对后少帝道:“足下不是刘氏,实际上是吕产美人子,帝位对于你,不当立!”少帝哭道:“我也知道这事儿,只是我为帝,都是太后一手操纵,是身不由己,现在,我不做皇帝了还不行吗?你们后面要我去哪儿?”兴居道:“离开汉宫,先住在少府府邸,至于后面去哪儿,到时候会告诉你的。”说完,夏侯婴招来车辇,让少帝和皇后上了车,严实关上车门窗,载他们离开了汉宫。
这时候,周勃、陈平等侍奉着天子的法驾,已经到了代王府邸,进门报道:“启禀代王陛下,宫闱已经清除,请代王即夕进入未央宫听政。”代王道:“国事紧急,本王可以即夕进宫,以免变乱,但我现在决不会坐天子法驾,只不过是和诸君一起共赴国难。”周勃等强求不得,只得听代王的,代王乘马进宫,进驻未央宫紫薇殿,连夜拜中尉宋昌为卫尉将军,国舅薄昭为车骑将军,和周勃一起镇抚南北军。
这时候,周勃、陈平、夏侯婴、张苍、刘泽、刘章等,随太尉周勃,奉天子符玺,在大殿玉陛之下,再次劝进。夏侯婴道:“后少帝刘弘不是惠帝的儿子,是吕太后伪造之,此事儿由本太仆当时迫于压力亲力亲为,我夏侯婴当誓言于天,证实之。伪子不当奉宗庙,而大王你是高帝见在的长子,应该继高帝位,愿大王立刻即皇帝位。”代王下堂,辞谢道:“奉高帝的宗庙,是重大的事儿,寡人不佞,不足以当此大任,称宗庙,还是请诸公另择适宜的人,寡人愿意提这个头,共同辅佐之。”
听到这儿,群臣再次拜伏再请,周勃急得泪流满面,哽咽道:“大王,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再不当重任,只怕是变乱在须臾之间爆发,一旦天下烟尘骤起,生灵涂炭,到那时候,只怕是不可收拾,请大王为社稷宗庙,勿要再推迟了。”
话说到这儿,代王还是侧身西向,不肯登基受群臣朝拜,一来二往三次。陈平等跪下膝行,顿首道:“臣等再三计议,只有大王奉高帝的宗庙最宜称,即使是天下诸侯和万民没有不服的,臣等以宗庙社稷大计,不敢玩忽,才有恭请大王回长安登基之举,愿大王听臣等之言,受了皇帝符玺。”代王还是不受,急忙向后退让,群臣膝行往前再请,急得代王向后避让,最后,退到了丹陛之下,实在是没地方再可退了,眼见得跪行的群臣还是不停地往前跪进,将自己逼得只有上了丹陛之上,皇帝龙床之前。
周勃跪地高举皇帝符玺,再次道:“陛下,臣等谨奉天子符玺再拜上,你要是还不接受,老臣我就跪死在这里······”最后,代王回道:“既然宗室将相王侯,大家都以为寡人适宜,寡人当不敢辞让,那我就暂时受了皇帝符玺,容登基之日再定吧。”群臣这才欢欣鼓舞,三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