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掀开门帘,屋子迎面便扑来一股浓浓的药味,而且因为没开窗子的缘故,很是闷热。
古月华当即皱起了眉头,对着跟进来的一个丫鬟吩咐道:“去把窗子打开!瞧瞧这屋子里闷的!好好的人也要闷出病来!”
可那丫鬟却迟疑了:“二小姐,夫人怕冷……”
“如今已经快要三月。你以为还是冬天么?”古月华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那个丫头,冷哼道:“按着我的吩咐去做!”
“是,二小姐。”丫鬟听了这话,立刻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忙忙的去开窗子。
就在这时,里屋的床上,却是有一个人用干哑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冷哼:“你的胆子真的很大,真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在这府里无法无天了?我还没死呢!咳咳……”话音落地,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古月华面色一变,慢慢的抬脚绕过门口的屏风,走了进去。
里屋药味更浓烈,但因为窗子已经被打开的缘故,味道已经渐渐的散了出去。
但即便如此,这屋子还是无法让人忍受。
古月华没有走进屋去。她就站在门口,面色平静的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丁氏,许久不见,她越发的憔悴不堪,从前那股子一品侯夫人的雍容华贵早已经荡然无存,脸上皮肤很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
这幅模样,就像是一个人用了最快的速度变老一样。
古潇安杀人被流放,再加上古月彤在宫里面不被太子宠爱。这打击对锦安候夫人来说,不可谓不大。
而这个结果,都与古月华有那么几分关系。
但又何尝不是她们咎由自取?
古月华将目光收回来,语气淡然道:“无论什么时候。母亲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别人的好心,这大概,就是你我走到今天的缘故吧!”
“你会好心来看我?别在这里欺骗我了!“丁氏听了这话,登时一阵冷笑:”我看你巴不得我赶快死了吧?”说完话,她粗声粗气的叫过来一个丫鬟,将自己搀扶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样方便她高昂着下巴与古月华对话。
但这样累的她气喘吁吁。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古月华面色平静的反问道。
这一反问立刻把丁氏问的愣住了,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继续冷笑道:“当然有好处!”说着,她用一种阴毒的目光冷冷的瞪视了古月华一眼,咬牙切?道:“我死了,就再也不用在你面前碍眼了,而且,你不是恨我么?”
“谁说我恨你了?”古月华听了这话。失笑道:“要知道仇恨也是很需要力气的,我干嘛要花费力气去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愿意去做。”
“你竟然不恨我?”丁氏听了这话,登时大大的吃了一惊。
古月华点点头,道:“是的,我不恨你,因为你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丁氏被这句无关紧要刺痛了一下,她喘息着望了古月华一眼,冷哼道:“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与靖王殿下订了婚约,就可以将我撇开了么?你休想!我有法子让你成不了这个亲,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古月华面色平静道:“可是你却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值得么?”
“当然值得!只要能让你这个贱人成不了婚,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是死!“丁氏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古月华,嘴里有些快意的道:“至少我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我死了,你就必须为我披麻戴孝三年!等三年之后,你就是一个老姑娘了,到时候,我看靖王他还愿意娶你!”
“三年之后,我也才十七岁而已。并非嫁不出去,你不仅想法简单,而且也太幼稚。“古月华慢悠悠道:“你想阻止我,也只能拿出你自己的性命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悲么?你的儿子如今还在边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是打算连他最后一面也不见了么?哦对了,东宫李侧妃有了身孕,我那做了太子妃的大姐却还毫无动静呢!母亲,你不想亲眼看一眼你的外甥出生么?”
古月华如今专捡丁氏心里面在乎的东西说,看似轻飘飘的语气,但是几乎每一句话都让丁氏痛不欲生。
是啊!她如今还没亲眼看着儿子从边境回来,还未看着女儿为太子诞下嫡子,她怎么能就此离去呢?
“你别得意!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我不要寻死,好让你顺顺利利的坐上靖王妃的位子,你休想!”丁氏心中悲痛到了极点,她瞧着古月华面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越发难受,好似无论她如何去做,都对这个女子造不成任何的影响,她感到了深深的挫败!当下,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起古月华来。
“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这个贱人!你就应该随着你的母亲一起去死!用最卑贱的方式去死!”
古月华面无表情的听着,一言不发,直到丁氏骂的太过激动,导致自己被呛住,不住的咳嗽起来之时,她才淡淡道:“我死不死,这辈子你是看不到了,可是你死,我却是能够亲眼看见的,我还得为你披麻戴孝呢!”
“你这个贱人,我不需要你为我披麻戴孝,省的脏了我的灵堂!”丁氏好容易咳嗽停歇,当下便继续不管不顾的骂了起来。
古月华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道:“你死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还能阻止的了我?而且,你想用死来阻止我与靖王在今年成婚,这是根本就就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你还会逼得太后娘娘直接就将婚期提前。”
丁氏听了这话,瞳孔猛的一缩,下一刻,她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登时一沉。
古月华微笑着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已经想到了吧?家中长辈去世,晚辈如果不想等三年以后再成婚,其实还是有一个法子的,那就是在头七之时,就顶着热孝出嫁,这样,也是附和咱们大元的规矩的,母亲,你说是不是?”
丁氏面色一白,当即反驳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愿意在我头七的时候出嫁,可是靖王与太后娘娘却未必肯答应!”
“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古月华听了这话,当即失笑出声:“靖王早就希望婚期提前,不过皇上选的成婚日期最近的都是半年之后,你要是现在死了,他下个月就能娶我,而且就连皇上也无法反驳,你要真这么做,还是成全了我们俩呢!”
“不可能!侯爷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丁氏显然已经慌乱了,但说话的语气仍然很大声,一点也不示弱。
古月华瞧着她的眼神登时多了几分怜悯:“母亲,你觉得以父亲对我的宠爱程度,他会忍心让我为你守孝三年么?”
丁氏面色更加苍白。她当然知道,锦安候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得意什么?反正只要我在,你就休想这么快嫁出去!”丁氏恶狠狠的瞪视了古月华一眼,沉声道:“而且,我是你的母亲,你要来我床前侍奉茶水,端屎端尿!”
她又想到了一个折磨古月华的法子!
古月华略带同情的瞧了一眼眼前这位生命不息,就算计不息的垂危妇人,淡淡道:“侯府里这么多的丫鬟婆子,短时端尿就不需要我来伺候了,不过我每日早晚过来给你请个安还是可以的。”
“你凭什么不伺候我?”丁氏听了这话,怒不可遏道:“你是躲在屋子里绣嫁妆么?放着病重的母亲不理会,却去忙那些,你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么?皇家敢收你这个没有孝心的贱人吗?”
“你不是我的母亲,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古月华实在是懒的与丁氏多说什么,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下无所谓道:“你现在连这间屋子都出不了,还想出去散播谣言?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好好养病,说不定,还能真的让你与我大哥见上一面呢!”
“你!”丁氏听了这话,气的不轻,只能狠狠的咒骂古月华道:“贱人!”但心里面也有几分吃惊与心虚。
她不是她的母亲,古月华这个贱人居然早就知道了!难怪她会反击自己!
丁氏在这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这两个字应该回击给你才对。”丁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古月华心中很不爽,终于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只有心里想什么,才会看别人是什么。”说着,趁着丁氏还在思考的功夫,她转身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