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顾子云今日在早朝上的所作所为,皇帝端起茶碗的手顿了一下。
自己掌握着整个巡狩司,宰相府竟然可以比自己更早一步获得西川那边的消息,这件事显然不正常。
不过他认为这件事顾子云可能是被利用了,也许是有人希望顾子云可以凭借这个消息,在今日的早朝上终止这一次有关西征的议题。
浅浅的押了一口茶水,皇帝看了秦山海两眼,轻声说道:“顾相的事暂且不提,回头我会让人好好查查这件事。”顿了一下,又疑惑问道:“大殿之上,百官面前,你说出了金山寨的事,真的不是提前计划好的?”
“当然不是…”秦山海摇摇头,说道:“我只是看顾子云不对劲,所以才临时起意说了那些话,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没想到无心插柳,那个总想着和谈的怂人,竟然当场改变了态度…”
皇帝微微一笑,淡淡道:“其实真正阻碍西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这群文官,而是局势…你不了解顾相,对于他来说,大楚的利益在第一,百姓的生计在第二,至于家族和个人,永远都是被放在最后。他是一个难得的好官,清楚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所以在你说出金山寨的问题后,他改变态度是必然的。”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有些头疼,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捏了捏眉心,缓缓说道:“而且你得明白,打仗除了耗费钱粮,还会死人,而且死的都是青壮年,我大楚现在最缺的就是青壮年,所以在迫不得已之前,文官们不希望打仗,并总是拿国力,拿人口当做理由来反驳,是有道理的。”
秦山海陷入了沉默,他确实没有如此深入的了解过顾子云,而这些道理,多年来皇帝也从未对他说过,这才导致他始终认为无法西征都是那些文官们从中作梗。
如今从皇帝口中听到这些,他细细一想,突然便想通了许多事情,不禁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神色淡然的老哥哥,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
看到秦山海神色复杂,闷声不语,皇帝笑了笑,轻声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对上一次有始无终的西征耿耿于怀,以至于总是想尽快找回场子,但是…山海啊,执念让你丧失了判断,以至于做了许多蠢事,否则,你不会只顾着与文官们争来斗去,却从来不静心想想,朕为何一直只是表露支持西征的态度,又为何迟迟不下决断。”
秦山海抿了抿嘴,听到这句话,他已经彻底想通了一切。
收复黄石郡,保证国土完整,虽然怨念最深的那个人的是自己,不过这也是朝中绝大多数统军将领的夙愿。
但是早年间,大楚缺钱、缺粮、缺人,打不起仗。
这一点皇帝清楚,许多文官清楚,可只会打仗的武将们,绝大多数却不是很清楚。
于是,便有了这场持续十余年的大戏。
文官们主和,武将们主战,围绕着有没有钱粮,能不能打仗的问题在朝堂上展开了旷日已久的争论。
于是,时间久了,武将们渐渐明白,想要打仗,想要把黄石郡收回来,不仅不能让兵卒们饿肚子,老百姓们同样不能饿肚子。
所以,这些年不论是屯田兵,还是军队经营副业之类的政策,推行的都很顺利。
大楚的军队,如今都能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不依靠朝廷也能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