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绿枫打开了东颜珂的房门,忽然间告诉他:“我要走了。木屋就留给你住了。你一个人,要多多保重。也许有一天,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但我们啊,也不枉相识一场的。”
“你要去哪?你又能去哪里?”东颜珂一脸无奈地询问。
“我也不知道啊。走哪,去哪吧。长这么大了,我还从未离开过这个小镇呢。自师父走的那天起,我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无牵无挂,两袖清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唯一的师父也不要我了。这世间,我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书中说的儿女情长、江湖恩怨,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的人生经历并不丰富。想去亲眼去看看,我所在的地方。”绿枫其实很迷茫。她从小到大依赖的保护伞,轻易就离开了她。师父走时,对她是没有半分不舍和牵挂啊,就好像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一样。还是说师父本就生性凉薄,从不在乎感情呢。如果不在乎感情,他为何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至此呢。她从来都知道,人都是偏心的,对于自己在乎的事物,总是小心翼翼地珍惜在心间,对于旁人,就没那么在乎了吧。师父也许就是那种人吧。可能在师父的眼里,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这就好像她做了一个美梦,忽然间就被人叫醒了。虽然耿耿于怀,但却无可奈何。她这样伶仃无所依的女人,还能相信谁呢。她大概会成为书中所说的,寂寞到只能相信自己的那种人吧。
“小枫,就让我陪着你吧。”东颜珂有时候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很可气,但是呢,他就是不想放任她一个人在外漂泊。眼前人纵是待他万般不好,他就是不忍见她受到伤害。当初蓉茵也是如此委屈地待他好的吧。东颜珂当初对蓉茵并无男女之情。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告诉蓉茵实情,邪恶地利用蓉茵对他的一片痴情。他大概是遭了现世报了。上苍是公平的。
“不,我们不是一路人,不可同行。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带着使命生活的人。也许你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拥有不平凡人生的。而我这种人,毫无背景,生下来就被爹娘抛弃。师父因为某种原因,养育了我,又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我。我已经没有爱别人的能力了,更不用说,去相信谁了。再者说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即使在一起了,也不会长长久久的。这是一个在乎门第的社会,我不会因为你三言两句的哄骗,就忘记自己是谁了。我配不上你,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在这世间再受到伤害了。”绿枫看着眼前高贵貌美的男子,因为身世背景,她像所有出身低微的女人一样对东颜珂产生了自惭形秽之情。
“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啊。小枫啊,你只是不敢想罢了。我亦并非是幸运之人,虽生在富贵之家,却无应对万千变故的才能。有时候,我想要自己看起来很有范,肚子里很有墨水,总是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我其实是不想让别人说我,无才无德,配不上平泽城主这个位置。小枫,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实际上呢,我经受不起一点风吹雨打的。但我是一个居高位的男人。我要用自己冷漠锋利的外表蛊惑别人。好在上天赐我一副好皮囊,又生在富贵之家。只要我在平泽城主这个位置上,又拥有一幅雍容俊美的外表,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都只会赞美我,奉承我。渐渐地,我就越发迷失了。以前呢,我从来都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有真心喜欢的姑娘。所以啊,即使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也无妻室。我是真的很害怕别人用言语攻击我。我是真的很害怕别人动摇我世袭的官位。我是真的很害怕别人说我毫无才学,空有一副好皮囊。我这种人虽然有父有母,也一样活得一点都不快乐。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对我的要求都极其严格。我不敢做一点错事。因为太害怕了,即使我做了错事,也都是让别人替我背了黑锅。我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我真的好害怕。我不能犯错误。即使错了,我也不能承认。我总是找各种理由开脱。”有些人开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内心早已开始腐烂。东颜珂觉得自己就是这种人。
“唔,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绿枫收起了内心的悲伤,一脸揶揄地看着东颜珂。
“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太伤感了。好多人都说,活着,真的很美好。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真的是很难感受这美好的人间吧。幸与不幸,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所以再等等吧。我们也会有觉得自己很幸福的那一天的。小枫,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想给你的生活,带来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悲伤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啊,至少有个伴,互相照应一下嘛。”东颜珂沉浸在自己的一番大道理里,无法自拔。
“东颜珂,你家人知道你是那种特别会说花言巧语的人吗?跟着我,你就不害怕你的仇人再派杀手来杀你吗?”绿枫忽然间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她想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回答呢。
“害怕,但我更加放心不下你啊。”东颜珂温柔地看着绿枫,俊朗的脸上满是深情。有的人光凭着一张脸,就可以迷惑一个女人了。
“既然你这么会说话,还这么够意思,以后姐罩着你了。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我的师父午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教我的武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绿枫弯了弯眉眼,踮起脚尖拍了拍东颜珂的右肩。
“可是啊,小枫,我并没有在江湖上听过你师父的名号。”东颜珂皱了皱眉,小声地说道。
“你当然不会听过的啦。一般有本事的神秘人都不愿意声名远扬的。我的师父,并不是那种想名扬天下的男人。”纵对午泽恨透了,绿枫说起他时,还是会一脸骄傲的。